我们吵架的原因很可笑,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小时候都不见得会为那点事情和小朋友吵架。我们没有因为钱或者感情吵架过,在这些方面我们之间有百分百的信任。我从来不怀疑他会被哪个女的勾走,谁受得了这么自私小气的男人。他结婚后回家说的第一件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以后出去再也不用给别的女人买单了,因为有充分正当的理由:他结婚了。
因为大暴雪,来接我们去火车站的的士没有按时到达,我们错过了火车。那时候是晚上一点多,我觉得十分疲累。怀孕几个月来我很容易犯困,时时刻刻想睡觉,不想起床也不想出门。但是托马斯非常黏我,我们在一起这几年,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朝夕相对。他每次出门买东西,或者办一点点事情都要拉着我。我不喜欢这样,因为属于我的私人空间被他扰乱了。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不和他一起去,态度十分坚决。他很委屈地买了一个人的车票,去了四天。
我终于放松地大睡一场,醒来时有时会想他,感觉却很好。偶尔他出门一天,我就像小鬼当家里的凯文,先是高兴,再是思念,然后会有些担心。我们一起骑摩托车旅行路程加起来四万多公里(还差两千公里就可以绕地球一圈),从来没出过车祸。但是每次我不在车上,他就会出点小插曲。我在的时候他比较小心,而且他在车上叽叽喳喳对我说个不停。他自己开车时我便会有些担心。然而,思念他的时候,比他老在我面前说个不停的时候更甜蜜。
他去德国拿车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奥地利的法律规定,如果我不在怀孕十六周之前拿到MUTTER-KINDER PASS(相当于国内建卡),我将来就拿不到MUTTER GELD(母亲金,是政府对女性怀孕哺乳时期的一种补贴),那时候我刚好怀孕十六周。他拿到车后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第二天赶上限期的最后一天去妇科医生那里检查。
这是我来欧洲后第一次正式看妇科,我很高兴。看到肚子里的那个小小胚胎慢慢在成长,已经有了形状,小手小脚跟个小外星人一样。平时我大多在抱怨孕期的不适,看到屏幕里的那个影子的时候,突然有了做母亲的感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很矛盾,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妈妈。我害怕将来因为孩子失去自由的生活。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我很感动,怀孕造人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有什么是比制造一个人更加复杂的工程呢?
在奥地利医院更有意思的是,医生懒得说英语,所有的事情都对托马斯交代。有时候医生或者护士会对他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托马斯很无辜地回答:“我肚子里没孩子呀!”
再次提到子宫肌瘤的问题,我发现欧洲的医生与国内的医生完全不一样。国内医生会把最严重的病情告诉家属,欧洲的医生却以安抚为主。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那么健康,还是医生总是尝试着让我放松,从我第一次孕检开始,医生就只给我两字:没事。每次他们都很认真地告诉我,那肌瘤不会影响我的妊娠。
后来我问了在德国的朋友才知道,奥地利的孕检和德国的孕检相比次数少很多,程序也少很多。第一次孕检要查血,以知道我的血型,抽了五六试管。我本来就很虚弱,抽完之后头晕了好久。吃一点东西就又开始吐得昏天暗地。做妈妈实在太辛苦了。
有时候我趴在厕所一直吐,边吐边哭。这时托马斯会跟过来,搬个椅子让我坐下,接一杯水让我漱口。有一天他看到我哭,很认真地说:“我们要是企鹅就好了。”我问为什么。他说:“那样你就可以生一个蛋,你坐在上面孵蛋,觉得辛苦了就叫我:托马斯过来孵蛋。”我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