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0月,我曾有幸聆听汤川秀树教授的讲义。《原子核理论》原本是为高年级开设的课程,但我这个大一新生却秉承兴趣为本的原则上课去了。汤川先生是京大教授,只是那会儿也在东大兼职。先生手拿防空头巾上课的身姿,我至今记得。
不久,冬天如期而至,漫长寒冬只是刚刚开始。年末,我收拾行囊,沉甸甸的箱子里装满了书本,我就这样回到了京都。途中,在名古屋车站购买的车站盒饭中居然把烤蝗虫当成菜肴,着实吓了我一跳。我眼一闭,心一横,烤蝗虫入口,这才发现,味道也坏不到哪里去。
母亲与我们三兄弟齐聚京都,大我5岁的哥哥,小我7岁的弟弟,还有我,这下大家可以齐聚一堂,对新年的到来略表庆祝了。只是谁又能料到,这已是四人最后一次共同进餐。
1945年3月9日,期末考试临近,我每晚都在灯火管制的昏暗光线下伏案学习,大约10点左右,警报声响起。警报是司空见惯的,但当晚的情形却与平时大不相同。大批编制的B—29黑压压一片袭来。不久便传来了爆炸声,受袭处顿时乱作一团,我再也坐不住,朝着窗外望向天空,这不是油脂燃烧弹吗?只见几枚燃烧弹带着火光接连从天而降。不得了,这不是朝着我头上来了吗?掉下来后我发现略有偏差,于是急忙上街去看。
狭窄的市街上人们正在东跑西窜,也有人在大叫着快进防空洞。B–29接二连三地低空飞行,把燃烧弹投向大地,勾画出一幅前所未见的恐怖壮观景象。一步之遥的对面,火舌终于蹿了上来,火灾无疑是蔓延开来了。所幸火势是朝着东大校园的反方向去的,我当机立断,先把贵重物品转移到一进赤门左边的空地上再说。等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火势已越发逼近,烧到我的住所只是时间问题。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先拣拿得动的东西拿起来,便直奔赤门而去。这时,身后传来一位女性的呼叫声:“这位同学,这位同学。”回头看时,只见她手拿一册书本递给我:“这个,刚才掉了。”我备感意外,危急关头,原来还有人可以如此镇定,真是自叹弗如。这时,火焰蹿起,耀眼的光线照亮了这位女士素昧平生的面容,只觉得光耀夺目,分外美丽。
东大虽然没被列为攻击目标,但也难免有打偏的炮弹意外光顾,警卫们不敢怠慢,又是架梯子,又是往屋顶上浇水,忙得不亦乐乎。不久空袭停了,赤门附近的火势也开始得到控制,只是从本乡①向东南红透了整片天。此后消息传来:“下町②全部覆没,受灾者有上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