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就开始和谢尔盖·伊万诺夫打起交道。伊万诺夫跟普京一样,以前也是克格勃特工,语言能力出众。他的长相甚至也跟普京有几分相像,金发碧眼,但比起普京,此人的五官更精致。他操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是稍微有点儿口音,他说他曾用听摇滚音乐的方式练习英语。在对美问题上,谢尔盖是个铁腕人物,而且疑心重重,但他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说到做到。他不断变换职位和头衔来为普京解决各种麻烦事。不管职位和官衔如何变化,在处理敏感事件上,他都是普京最值得信赖的人。(他后来成为俄罗斯的第一副总理,普京也有意支持他成为俄罗斯总统,但功败垂成。当时我已当了国务卿)。我和伊万诺夫一直是解决白宫和克里姆林宫之间分歧的最重要的一条渠道,同时也最不起眼儿。
普京和布什在这次会面中谈到了很多时政问题。布什说他有意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希望俄方也这么做;普京则冷静地表示他不能接受这个提议,但也不会以报复行动相威胁。双方达成共识,希望找出不相冲突的方式解决此事。
后来他们对一些问题交换了意见,普京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巴基斯坦问题。他严厉谴责佩尔韦兹·穆沙拉夫政权支持极端分子的行径,还痛斥巴基斯坦军情部门和塔利班以及“基地”组织之间存在瓜葛。普京提到,沙特为这些极端组织提供资金支持,迟早会酿成大祸。我们当然知道巴基斯坦和塔利班组织之间的关系,克林顿政府和我们都曾敦促伊斯兰堡和极端组织划清界限。尽管如此,普京的警告和愤怒还是让我大吃一惊。我认为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他过去吃过苦头——在巴基斯坦的支持下,阿富汗圣战者在20世纪80年代曾把苏联搅得鸡犬不宁,但普京的话竟不幸言中——塔利班和“基地”组织这两颗定时炸弹在2001年9月11日爆炸了。巴基斯坦与极端主义者之间的关系亦让我们寝食难安。与普京的这次谈话一次次在我们耳边回响,永世难忘。
会议期间,普京给我们讲了一个非常伤感的故事,关于他母亲曾送给他的一个十字架的故事。坦白地说,布什在想办法拉近与普京之间的距离,因此向普京打听他身上戴着的那个十字架。普京并没有把这个故事讲述得很清楚,好像是说一场大火将他的乡间别墅烧毁了,但工人帮他找回了这个十字架。我并不知道他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何在,因为对我来说,直至今天普京这个人也实在琢磨不透,这位信奉共产主义的无神论者到头来竟然笃信宗教。
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中,记者问布什是否信任普京。我突然想起我们之前并没有想到有人会问及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陷阱重重,布什回答道:“信任。”这样的回答也许还行,因为如果说“不信任”,那么俄美两国的关系一开始就会陷入泥沼。但布什随后又补充道:“我看着他的眼睛时……就能感觉他的灵魂。”听罢此回答我一愣。这样回答虽然能给自己找台阶下,却也不算一个聪明的做法。我们总感觉布什总统天真地信任普京,但最后却被人摆了一道。我们很难让批评家相信2001年的国际政局以及我们和普京的关系同后来相比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