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分离出来的奶油,妈妈把它们装进一个红色塑料桶里,盖上盖子,放在阳光下加温发酵。很快,它们就从稀奶油状态变成了黄澄澄的黄油!质地也非常结实了。但她把这黄油又腾回了查巴袋,继续捶。捶了很久,再掏出来,用一块纱巾裹着油块,带到山下,浸进冰凉的溪水里,用力又挤又揉。使之越发结实,贮存的时间更久一些。
我以为洗完之后就算最终完成了。可妈妈又放回了红桶里,继续发酵。第二天再次用冷水大洗一通,这才往油里和进细盐,拌匀了,贮存起来。
用来贮存黄油的是一只干羊肚(一直没搞清是羊肚还是牛肠,暂且称之为羊肚吧,因为妈妈就这么介绍的。那东西跟塑料袋似的,透明的,且又薄又脆),这是在冬牧场上就准备好的,一直折叠着压在箱底,又干又脆。用之前,妈妈把它泡进水里,化开后就变得柔软又韧性。再用小刀割去上面残余的脂肪。这才将黄油一块一块塞进去。
塞满黄油的羊肚又粗又胖,还拐了一道弯,呈“U”形安静地置放在银色的大屉锅锅盖里,看上去饱满又美好。再过一段时间,它会凝固得更硬。食用时,就用小刀连皮带油一块一块切割下来,吃多少切多少。城市里卖的黄油也都是这样的。
做这些事时,看我观察得那么入迷,妈妈也会和我东拉西扯几句。问我平时在家里吃不吃黄油,还问我城里的胡尔图和和黄油贵不贵。——当然贵了!而且还很不好吃。奶疙瘩显然是机器做出的,又硬又酸。黄油呢,颜色非常漂亮,可味道很古怪。有人说掺了牛油。
大约长时间单调的捶打工作实在很乏味,那时妈妈也会对我说许多事情,不管我是否听得懂。有一次,她说起了北面强蓬家的小姑娘苏乎拉。说她有四个男朋友,说她刚进牧场没几天就又走了,因为县上有人打电话找她,真厉害,跑到冬库儿都能找得到!还说大家都看到在苏乎拉在拖依上哭了……我问,为什么哭?她说不知道。手里的木槌平静地继续捶打着满袋秘密的浆液。苏乎拉最最隐密的悲伤似乎也潜进了查巴袋里。妈妈是在谴责苏乎拉,但她的心里,怕是也有迷惑,也有叹息吧。
我们讨论苏乎拉的时候,卡西坐在门口的木桩上梳头发,戴耳环。旁边是正在晾晒的胡尔图,白得像雪一样。牧场的繁华不只是青草,还有牛奶呢。还有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