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像我这种从美国回来的,腐朽思想是很多的,你们听我讲话要小心的!
眼前的小书桌失掉了大半黄色的漆,露出了木头纹理,但磨得久了,也不觉得粗糙。
眉毛已经完全然没有,两道眉骨泛着红润的光。105岁的周有光老人就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讲笑话,他说:“很有趣味。”一笑就用手挡在嘴巴前,好像不该笑得这么开心似的。“人老了,牙不大好。”他有些调皮的,“我不讲究吃,可是有好东西我要吃。”
待在桌前坐定,周有光摘下眼镜,和上书,将台灯些微推开,拿出助听器戴上,手不抖,气不喘。
“我计算过,用电脑写文章之后,我的收入增加五倍。”他举着一只手,手指岔开,很认真的。105岁的周有光,完全跟得上时代脚步。他知道“谷歌”的纠纷,他差点去看了《阿凡达》;我们用惯电脑,“提笔忘字”,他也会忘;他推行简化字,却又经常忘记简体字怎么写。记得英文怎么说,却记不得中文怎么说。完全有资格对着记者讲古:“我看着私塾变成了洋学堂,从留辫子到剪发,看到家里面从原来点洋灯到点电灯,用上了电脑,还有手机,万里之外的人跑到耳朵旁边了,不是过上神仙生活了吗?”
1956年,周有光刚从上海来到北京,住在沙滩,外面大雨里面小雨,自己写了个《新陋室铭》,“房间阴暗,更显得窗子明亮。书桌不平,更怪我伏案太勤。门槛破烂,偏多不速之客。地板跳舞,欢迎老友来临。卧室就是厨房,饮食方便。书橱兼作菜橱,菜有书香。”改革开放之后换到朝内大街后拐棒胡同,不大的面积被分成四间,已经是特别优待。“后来单位在方庄买了比较好的房子,叫我搬走,我说我年纪大了,不活动了,小一点无所谓,半张破桌子,半间小屋子,我不要好的了。我不在乎这些,我老了,再好也没有意思,再说了,我是过过好的生活的人,不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