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虹飞:沈从文先生是您的连襟,在北京时两家常常互相走动,您在跟他相处的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周有光:沈从文和我的关系很好,可是他的教育背景跟我完全不一样,我在常州、苏州、上海这些现代化比较早的地方,六岁直接进的是洋学堂,没有去过私塾。洋学堂很有趣味,男工带着我去看,把庙里的菩萨一拉,扑隆通,菩萨的头就滚下来,庙就变成小学校。沈从文跟我不一样,他在湘西这种落后地方,小学都没有进过,他的新思想都是自己买新杂志,自己学的。我们俩的共同点就是学问基本都靠自修,但还是不一样,我提倡拼音,沈从文不赞成,他见我用拼音,用打字机,就说这么写文章怎么行,文章写不好的!他一定用纸笔的。
他很有趣味,共产党来了,他因为写的小说思想自由,被郭沫若骂,就到故宫当解说员,人家说这是故宫最低的职位,他很高兴,说不然我就看不到那许多古董了!他利用这个写服装史,完全按科学方法来写,写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