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鸿藻等为首的军机处成员,自诩“清流”,继承历史上儒家知识分子抨击时弊、敢于直言的传统,以刚直不阿、主持清议为己任,对洋务派横加指责,但他们对军事力量、武器装备一无所知,对枪林弹雨、杀人如麻的战场也完全隔膜,却占据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站着说话不腰疼。比如那个以反对洋务著称的刘锡鸿,乘坐轮船从天津开往上海途中,曾激烈反对一位同船的外国人有关中国要修铁路的言论,并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中国人的道德观一向强调“尚义不尚利,宜民不扰民”,不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豪迈气概,甚至有人指责李鸿章“竭中国之国帑、民财而尽输之洋人”。曾任李鸿章幕僚的晚清著名学者吴汝伦说过:“近来世议,以骂洋务为清流,以办洋务为浊流”,两派势同水火。
就在张仲炘上折弹劾李鸿章11天后,给事中洪良品再度弹劾李鸿章,指控李鸿章“在英、法、日本各国皆有商号;其在天津、上海等处则为汇丰洋行,亦有李鸿章资本;其在日本有洋行,有茶山。洋行经商系李鸿章自雇贾人,亦有倭伙。茶山则李鸿章与倭合伙,其资本计六百万金。其子李经方前充出使日本大臣,倭王之女拜伊为义父,情意亲密。其不欲战皆以资本在人手中之故”。如同张仲炘一样,洪良品也承认以上指控为“风闻”,但“道路纷纷如此传说,未必无因”。
此时的所谓反腐已经脱离了本来的意义,而变成了党同伐异的一种手段,而帝国的监察部门,也不过是权力者手里的一张牌而已。屡遭弹劾的李鸿章曾激烈指责:“言官制度,最足坏事。故前明之亡,即亡于言官。”他愤愤不平地说:
当此等艰难盘错之际,动辄得咎,当事者本不敢轻言建树,但责任所在,势不能安坐待毙。苦心孤诣,始寻得一条线路,稍有几分希望,千盘百折,甫将集事,言者乃认为得间,则群起而讧之。朝廷以言路所在,有不能不示加容纳。往往半途中梗,势必至于一事不办而后已。大臣皆安位取容,苟求无事,国家前途,宁复有进步之可冀?
就在李鸿章接到弹劾指控这一天,为了便于指挥同中国的战争,日本政府把大本营由东京移到广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