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着,摩托车穿过黑夜的街道。没戴安全帽,坐在后座的紧抱着阿鹰的腰,隔着牛仔外套仍感觉到他腰身异常的尺寸,几乎跟她自己的腰围差不多,宽阔的肩膀相对着纤细的腰,好古怪的比例。他问她还想去什么地方,还是直接送她回家?她说都好。
“我不知道年轻人喜欢做什么。”他说。从背后看不到他说话的样子。这个晚上他带她去打网球(她今天只学会了握把),去吃消夜,在一个海产摊点了热炒配啤酒,她还抽了香烟,是高中跟学姊偷偷摸摸学抽烟以来,第二次抽烟。海产店柜台摆放几种进口烟,付账时她站在阿鹰身旁,好奇地看着装在玻璃柜里那些漂亮的香烟外装,阿鹰问她:你抽哪一种?(这种问法就像她应该有抽烟习惯似的,于是她选了一包看起来最漂亮的“天堂鸟”。)之后他们去小公园散步,阿鹰抽“黄长寿”,她抽的那烟有薄荷味道,烟身细长洁白,吐出的烟雾也细渺,有时阿鹰会来挽她的手。只要不回家都好,她很想说,这句话应该是“跟你在一起就很好”,但她什么都没说出口。她喜欢阿鹰对待她的方式,将她当做成年人,无论是在球场边看阿鹰打球,或他耐心教她握球拍、发球、对墙打(她学得糟透了),这个晚上该如何做结她并不知道,但她不想现在就回家。
“要不要去看MTV?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阿鹰又问。在大学里她将零用钱存下都花在学校小吃街的MTV看艺术电影,但这个大自己十二岁,一向称呼他为叔叔的男人,想不到叔叔也会去看MTV。但阿鹰叔叔就是跟一般的叔叔不同,这点她很确定。
她说好。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单独私下相约,她并非不知自己心中潜藏的动机,从小仰慕的叔叔将她当做大人般对待,约她在台中见面,教她打网球,带她去吃饭,骑车载着她穿过市区大大小小的街道时叔叔说着这家那家店是他年轻时常去的、十几年前的台中是什么样子,整个过程都像约会啊!即使那时她已经历过几个小小的恋爱,也跟高中男友尝试过亲吻、爱抚(她只让他隔着衣服抚摸胸部),但,交往过的都是些跟她年龄相同却显得比她还幼稚的男孩子,而男人,如阿鹰这样的男人,身上散发香烟、汗水、酒精与某种来源不明的气味,谈笑顾盼间自信熟练或可说是沧桑的神情,他们懂得吃喝懂得享乐,张开口就能说出一长串故事,莫名地吸引着她。
更重要的是,这个叔叔是母亲离家到台中工作时认识的朋友,是母亲返家后少数通得过父亲反对仍保留下来的朋友,他知道他们家不为人知的过去,即使他们从来不提。仅仅看着他的脸,听见他说话的语调,她也感到安心。
坐在MTV包厢里,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从傍晚见面至今,情节变换快速令她措手不及。这该是她从少女时期就期盼着的画面,几个星期来的酝酿也早该使她意识到自己的期望即将成真,但当阿鹰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近他,他牛仔外套散发着海产店的热油、香烟、啤酒与汗水的气味直逼着她的感官,她突然全身感到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