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问:“你喜欢格拉瓦达鱼吗?”一边用满是口袋的手把散发从脸上拂开。
“格拉瓦……什么?”
“格拉瓦达鱼。三文鱼,用莳萝腌制的。”
“什么是莳萝?”
“是一种草本植物。”
“不知道,”他说,“什么样子?”
“有点像烟熏三文鱼,”她说,“但没那么咸。”
他耸了耸肩。他听说过烟熏三文鱼,但从来没吃过。“我对鱼没什么兴趣。”他说。
“好吧,”她决断地说,一边递过去另一张五英镑的纸币。“那你会喜欢的。并不真的像鱼,更像……火腿。”
她买了巨大的乳酪棒、几条锈色的意大利腊肠、几块白奶酪和一盒有着白云一样颜色的巨大鸡蛋。戴茜花钱买了这些康恩可能都不爱吃的食物,这让他觉得内疚,他溜开了一分钟去找葡萄酒。
“您要配什么喝?”一个穿条纹尼龙衬衫的男人问。
“呃,食物。”康恩说。
“鸡肉?鱼肉?辣的?浓的?”
“不知道。有鱼肉,有牡蛎,还有橄榄之类的。”
“听上去不错,”他笑了,“那么来瓶布利夫斯葡萄酒?”
康恩吞咽了一下,跟二十英镑告了别,从那人手中接过了纸巾包着的一瓶酒。“注意要冷藏,”他说,“但别太冷了。”
他看到戴茜在尝有机巧克力。“张嘴。”她说,拿了一块朝他嘴里塞。
他举起手来:“呃,不了,谢谢。我并不喜欢巧克力。”
“别开玩笑了,”她说,仍然把那块巧克力举到他嘴唇边,“人人都喜欢巧克力,现在,张嘴。”
他把嘴巴张开,感觉到她的手指滑过他的嘴唇。
“现在”,她兴奋地看着他,“告诉我这是不是你这辈子尝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他合上嘴巴让巧克力在齿间溶化。巧克力尝起来像泥巴,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它吐出来。但是当它慢慢滑过他的舌头和牙齿,他突然觉得这不像巧克力,而像巧克力乘上了一百倍。
“真的很好吃。”他说。
“看,”她点点头,“我说好吃吧。我给你买点。”
戴茜的房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房子缩过水的样子。前面有道门,两扇窗,就这样了。前门打开就是一个微型客厅,里面有个很小的沙发和扶手椅。后面有个厨房,弄成了温室的样子,通向一个巴士候车亭那么大的花园。但是房子很时髦、很现代。墙壁刷了柔和的咖啡色,电视是全新的宽屏,窗帘看上去很贵,厨房里冷光射灯照亮了石板灰色的企口板组合家具。透过花园的门,康恩看见一个铬合金的户外取暖器和亮蓝色花盆里的热带植物。
“挺好的房子。”他说。
“谢谢,”她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听上去有点喘不过气来,然后大声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什么?”她说,“噢,咳嗽。没事。只是有点肺的问题。”
“这是你姐姐吗?”康恩拿起一个相框,上面是一个长得像戴茜但是胖点的金发女孩儿。
“对,那是蜜蜜。”她把购物袋放在厨房里一张小小的老式松木桌上,开始分拣里面的东西,“坐在她后面的是詹姆斯。”
“她男朋友。”
“对。她男朋友,我的房东。可爱的,可爱的詹姆斯。”
“他们看上去人很好。”他说,一边把照片放回去。他们的确看上去人很好,很好而无趣。
他走回厨房,戴茜在把柠檬切成块。外面的毛毛雨已经变成大雨,内置式厨房的玻璃开始集结水汽。桌子变得好像巴腊鲜货市场的一个食物摊。有一个银盘高高地堆满了压碎的冰块和灰灰的牡蛎。碟子上覆盖着一层层的肉、乳酪和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吃个橄榄吧,”戴茜说,“好吃极了。”他朝碗里瞄了一眼,考虑了一下。橄榄,在他的经验里是小而黑,皱巴巴地嵌在比萨上面,而不是深绿色,胡桃那么大,浸在土黄色的带红色小块的油里。他想象着放一个橄榄在嘴里,他试着想象如果橄榄尝起来像看起来那么糟糕的话他会怎么做。他可能会犯恶心,可能会吐到他崭新的美利奴羊毛衫上。“不了,”他说,“我不是很喜欢橄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