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豪地说起过,当年新国剧的创始者泽田正二郎曾经到他这里来治疗过中耳炎。泽田正二郎后来由于中耳炎而去世,我有个说话刻薄的朋友到处胡说杀死他的是“今村的老爷子”。有一段时间坊间竟然相信这个毫无根据的谣言,认为泽田正二郎的死是因为我父亲的过失。
由于1923年9月1日的关东大地震震坏了诊所,父亲把家搬到了大塚。我就是在大塚出生的。
如此看来,在我们这个家族中,除了祖父德治之外,没有一个人有理财的才能。勤奋好学的父亲虽然是个优秀的医生,但缺乏经济头脑,加上战争的影响,最后没有留下任何财产。不过,我可经常吹嘘自己有个好曾祖父。我虽然做买卖不在行,但还是继承了曾祖父艺术家的血统。四十五岁那年,为了确认这个艺术家血统,我走访了东条村。
父亲一直到1960年他七十六岁死去为止,都没想过回一次抛弃了自己和父母的故乡,所以我之前也没有踏上过那块先祖生息的土地。我觉得难得回故乡一次,就带着当时在上小学五年级的长子大介一起去了。
我对出租车司机说要去今村本家,司机告诉我:“今村本家的当家人现在正当着农协的会长。”路上看见有座航空母舰般巨大的房子,外边围着长长的白围墙,坐落在一块大约十公顷的田地正中央。司机说,那就是今村本家。
我先到农协去,在一间屋子里第一次见到了今村本家的当家人。他六十来岁,长得跟我父亲一点也不像。由于我父亲上过报纸,所以他知道我父亲当了医生,当然,见是一次也没见过。虽然我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当医生的今村”的儿子,但他不明白我来干什么。只见他一脸狐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似乎怀疑我们是骗子。
我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贵宅是否还留有一个叫幸太夫的人的画?”
“你问它干什么?”
“干什么……我想看看曾祖父的画……”
“哼,不知能不能马上找得出来啊。”他就是不站起来,看得出是嫌我们给他找麻烦。
“我们这就去贵宅拜访。”我有点自说自话地带着大介径自朝田地中间的“航空母舰”走去。
在面对精巧园子的漂亮客厅里等了一会儿,高雅的夫人就把画给我们拿来了。我才望了一眼,就禁不住“啊”地惊叫出声来。那是些很糟糕的画,画的净是些蹩脚的龙和跟猪差不了多少的马,比路边摊子上卖的一笔画还糟糕。以前听说曾祖父当时还收过弟子教画,看来这话完全无法令人相信。
看了他的画一下子就明白了,幸太夫根本不是什么艺术家,不过是个无法操持本家事务的懒人。当然,这种画可不是我想带回去的玩意。
对自己血统的期待彻底破灭,我突然感到肚子饿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