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哪一房过来陪我喝一盅呢?我看你二太太和三太太过来陪我喝一盅吧,你们都是唱曲子的,今儿个放开你们,不要那么教条和正经,来,大太太和四太太也过来,老爷我心里想着事情呢,这个年岁了,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服过输,今儿个我服输了,服在一个山东上来的逃荒人面前。”
四位太太知道老爷因为新坟新地被一只狗冲撞了,受了打击,心情不愉快,也都不敢多话,顺从地坐在了八仙桌子旁边。
老爷斟了酒,四杯微热的酒在青瓷酒杯中散发出陈年香气。盖运昌说:“都端了,喝!”
原桂芝端了看老爷,微微低了一下眉,还没有沾着酒,嘴角倒先抿了一下,好像有一股口水先下咽了,接着看老爷一口喝下去,自己也喝了下去,却是有什么气味往头上冲,一只手往桌子上放酒杯,一只手捂了发热的额头想吐,放下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舒展的。
武翠莲倒是很不在乎什么地端了就喝,酒对于她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只不过这么多年自己因为在盖家的地位低下,没有一男半女,人活得有些憔悴罢了。喝下这一盅酒后,她很平静地摘下肩肘下的粉丝绣花手绢擦了擦嘴角,也还有一种优雅的风韵露出来,这女人天生是和酒结缘的。况且她还想借了酒劲有梦要给老爷讲。
六月红看是唱戏的出身,人的性格还是收敛的,拿了酒杯先抿了一小口,又抿了一小口,再抿一小口,好像还剩下什么似的,仰了脖子抬了头,彻底抿进了嘴里。低下头笑了笑,两个小酒窝子就抿了出来,很矜持地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双手并拢放到了膝盖上,双腿也因为踮着脚尖,使两个膝盖并拢在一起,那种在舞台上的放松和私下里的放松是不一样的,有点戏台上小姐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