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东方墨坐在温暖舒适的书房时,刚才的灵感却荡然无存,手里的毛笔都沾上了墨,却不得不投进洁净的笔洗里,笔洗里的清水瞬间被黑色晕染了,污浊得犹如外面沉闷的天空。
东方墨坐在一把紫檀圈椅里,他身穿宽松的绛紫色仿古睡袍,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宅门里的老爷。
他把眼镜放在条案上,条案是黄花梨的,花梨、紫檀,木之上品,都是新近才换上的。半年前,身处人生低谷,自己还不知道被误诊,老婆离他而去,把家里的钱和家具搜刮一空,只留给东方墨一张床。人死的时候总要有一张床,这一点,东方墨还是感激那个女人的。或许是这个缘由,东方墨添置家具时,唯独没有换掉那张有特别深意的粗制的床。
一时间,东方墨感慨万千。
命运真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东西,如果把命运比作一个弹簧,上帝之手把它压到最扁,突然调皮地一松手,弹簧就猛然地蹦起来,只有四个字可以合理概括这种现象——物极必反。
东方墨呷了一口香茶,站起身来,踱到对面的多宝格前,那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奇形怪状的旧物。他随便取下一把紫砂小壶摸了摸,款识是明代的,不知真假,反正是别人送的。
一个人生活,时间就是难熬,他又提起笔构思许久,仍没完成那幅《死亡之舞》。
快九点了,洗完澡,他打开巨大的液晶电视,来回切换着频道,直到他听见了手机铃声。手机还在大衣兜里,大衣就搭在沙发背上,连身子都不用动,东方墨就把手机握在了手心。
“喂?”东方墨打着官腔问。
“大哥,是我,朵朵花呀,你还记得我吗?”清脆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但语速并不流畅。
“怎么,怎么是你!”东方墨全身一哆嗦,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朵朵花听出了东方墨的紧张,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个女人绝不是普通的陪酒小姐,首先她很聪明,或许在肠道酒吧那一次邂逅,她就感觉到,东方墨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大哥,我就是想问候一下。”朵朵花发现东方墨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于是顿了顿,又说,“大哥,你借给我的钱,我想还给你,我这人不喜欢欠人家的情……”
“不,不用了。”
“大哥,你不喜欢我?”朵朵花的声音低下来,显得有些伤感。
“不,不是。”东方墨乱了分寸,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大哥,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朵朵花仿佛找到了他的要害,“大哥,我给你服务一次吧,就一次,我们就两清了,以后走在大街上,见了面,你不认识我,我也装作不认识你。”说到最后,朵朵花的声音都发颤了,十分忧伤。
在东方墨脑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光滑圆润的腿和厚实的臀部,画家的想象力本就丰富,可以想象,此刻在他脑中是一幅多么诱人的情色画面……
如果你是东方墨,或许也拒绝不了朵朵花的一番“盛情”。
东方墨昏了头,他居然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朵朵花,或许他真被吓怕了,觉得只有待在自己家中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