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亏你想得出。要是真违法乱纪了,去的就不是什么人文学院,而是监狱,你懂不懂!”倪布然反驳道。
“要么就是哪个领导看着不顺眼?”
“你就别瞎猜了,这事是我自个儿要求去的。”接着他把答应艾妮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最后他说,“情况就是这样,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支持。”
沈惠贞看她的丈夫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顿时酒意全无。她满脸怒气,忿然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和女同学勾搭上了呀!”
“你说什么哪,这种事也是随便说的吗?”倪布然制止道。
“这有什么,时下流行一句顺口流,”沈惠贞挑战似地问倪布然,“怎么说来着?”
“你无聊不无聊!”倪布然不屑地说。
“不好意思说是不是。”沈惠贞冷笑着说,“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叫作‘老婆无味,情人太累,小姐太贵,找同学最实惠。’你听听。你和那姓艾的,恐怕还不仅是同学关系呢!”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倪布然说,“跟你说点事怎么这么费事呢。我想去人文学院,是因为那里新成立了一个人类学研究室,你知道,我是学人类学专业的,这么些年来,我虽然在机关上混,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专业,我一直关注着人类学的最新发展和最前沿的研究成果,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静下心来,专门去研究它。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一下呢?事情就这么简单,一点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我胡思乱想,”沈惠贞恨恨地说,“我看是你脑子出问题了吧!”
倪布然叹口气:“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这态度,像是商量的嘛!”
沈惠贞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商量,那我表明我的态度:坚决反对。”
“也不要把话说死嘛,什么事都留有余地好不好。”倪布然无奈地说。
“留什么余地。你仔细想一想,”沈惠贞心平气和地说,“你到那儿,三年两载的,你会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教授?专家?我告诉你,在一个县官眼里狗屁都不是。”沈惠贞顿了一下,“你要是好好当你的秘书科长,几年工夫就混到副县级了。我就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倪布然就像挨了当头一棒,他觉得这样“商量”下去毫无意义,就对她说:“我看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再这样说下去反而伤了和气。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坚持我的选择。”
沈惠贞冷笑一声:“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感情用事。我警告你,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真要到那个时候,你哭爹哭娘都找不到坟头。”
倪布然听着好笑,就语带讥讽地说:“嗬,怎么调个工作就像赴刑场似的!搞点学术研究,怎么就那么可怕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差不多就是这样。”沈惠贞不服气地说。
“我看你是被官员们熏陶得官瘾十足了,把官看得比命还重要。”
“对一个男人来讲,社会地位和他的命也差不了多少。”沈惠贞掷地有声地说。
“真是不可理喻。”倪布然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这也难怪。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接待处接待处,成天接待的就是领导,没有哪个老百姓让她去接待。既然是接待,就有接待的规矩,什么是规矩,最大的规矩就是规格,规格就是领导的职务、行政级别和部门的权力。一桌饭标准是多少,上什么烟酒,谁来坐陪,谁是主东谁是主客,谁坐哪儿,谁挨着谁,都是由职务级别部门来头决定的。与你的出生、性别、年龄、学历、学识水平、工作能力等等,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在她的眼里,一个人的价值,就等同于职务级别。他是学人类学的,他理解这一社会现象,也理解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