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说着了。”浓眉大眼收起笑容把脸一板道:“虽然评书说的是前清的事,你尽可抬高少林、太极,咱也管不着。可你不能把另两家八卦、形意往地底下踩啊。您要是在家里写着玩,和老婆炕头聊着乐,咱形意拳的弟子们也犯不着跟你呕这份闲气。可你拿出来当评书讲,满世界宣传,咱可就不能让你们这么糟蹋人了。”
黄掌柜一听这才明白这场麻烦的前因,暗悔自己没有好好看赵学谨的话本,没来由却趟了武林江湖的混水,给自己惹了麻烦。不过,这些江湖人和一般的地痞流氓不一样,地痞流氓要的是钱,而且觉不讲理讲面子;这些江湖人都是靠正儿巴经手艺吃饭的,讲得是理,重的是义,只要把话说开了,服了软,给足了对方面子,倒不会有大事。
黄掌柜忙叫伙计把赵学谨叫来,把事情当面和赵学谨讲了,让赵学谨向各位赔不是。赵学谨一听,只觉得从脑袋顶凉到脚趾尖,自己辛苦熬夜改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假的,还惹上了江湖官司。害怕倒顾不上了,只觉得又窝心又委屈,还带着一点儿愤怒。那人姓敖的是什么人?难道这个要是要诚心耍我?那他花这么多钱把我绕进去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赵学谨带着一肚子的酸苦,满脑子的疑问向这些人深深环鞠了一躬,并再三致歉解释。这些人见赵学谨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像个会变色的苹果。以为这年轻人吓得不轻,又问了这书稿不是他写的,只是有个茶客借着完成父亲的遗愿送来的,明白他是被人给害了,遂把语气放和缓道:“我们师父原来听过您的段子,本来是很敬重您的。但听了这个《国术》,想跟您好好谈谈。今天我们来其实是送帖子的,明天上午请到我们师父那里聊聊,还请您赏光。”
说完把帖子拿出来,赵学谨接过,见是一张生宣八行笺,上面写着:
即请‘客来香’书馆赵学谨先生,明日上午七点驾临小和子街面鱼儿胡同十三号院,番酌一叙。望按期赴会,免动干戈!江湖人不出虚言!勿却为幸!此请台安。
末了一行是年,月,日。署名两个字:乔安。
这个请帖写得含钢带铁的,要是赵学谨不去,似乎免不了要和赵学谨动武。赵学谨看罢,当即答应下来,明天一定准时到。这一群人才一齐抱了拳告辞,黄掌柜和赵学谨一齐送到门口。等这一伙人走出书馆,赵学谨方道:“黄掌柜,都是学生不谨,给您添麻烦了。”
黄掌柜道:“也是我一时偷懒,说新书这么大的事,竟没有向你要来话本先看一遍。你也不必自责,这个乔安乔老爷子,我是听说过的,为人很是仗义,你去了只管服软认错,他决不会为难你的。”
“不知这个乔老爷子是个什么人物?”
“这个人物现在是少有人提到了,但二十年前,北京城里名声大得很哪。早年他当过光绪皇帝的侍卫官,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后来因为性子太倔,又对皇上过于忠心,为西太后慈禧所不容,不得已出了宫。到了民国时候,袁世凯曾请他当侍卫官,他去了两日就回来了,说袁世凯这个人不是个好人。我记得光绪二十年的时候,曾经有日本浪人听说了他的名头,来和他比过武,结果让他一拳打在背上,当时就吐了有半升血。后来送到日本人开得医院里,才保住一条命。如今在北京买了一个大院,靠着租房过活,手底下教着几百名形意门的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