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华!你在想什么?”
在林区文工团的练功房,武功老师吴玲的声音使我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想到当年在深山伐木场看见触目惊心的野人大脚印的情景,我一时没有了翻跟头的兴致。自从听了文工团员艺琼讲的野人新闻,我的心就再也难以平静,喜爱猎奇探险的天性,使我的心随我的梦幻飞进了森林。
在充满歌声、琴声的文工团的大院里,晚上排练结束后,我除了读一些古今中外的书籍,就喜爱跑到位于松柏镇北边的山梁上去散步。自从林区政府五个官员围观了一个野人后,最令我寝食难安的事,就是不能立即进山追踪野人。
在我万分焦虑的时候,正在林区视察的省委宣传部部长焦德秀,看见林区文化生活十分落后,决定让文工团员们集体到省级剧团学习3个月。于是,经过向领导反复纠缠,我总算找到了一次进山的机会。那是一个朦胧的早晨,文工团员们都坐上长途班车,朝着文明的省城武汉市进军以后,我便带上一根铁棍,背上大量的饼干、绳子、行李,哼着“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的歌儿,沿着松柏镇北边的大山梁,人不知鬼不觉地攀上了送郎山。
送郎山位于松柏镇北边,高入云端,西南方是山崖险峻的悬崖地带,北边是阴深恐怖的大森林,山上有一条小径可通向东北方的五家坪小村。送郎山的密林里荆棘丛生,到处是半人高的茂密的箬竹,只要迈动脚步就会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因为箬竹林中生活着成群的竹鸡、毛冠鹿、麂子、羚羊等草食动物,所以这里不但经常有狼群、虎豹、黑熊等食肉目的猛兽出没,在一些动物走过的兽径边,还有比猛兽更可怕的,由猎人们安装在森林中的一种叫垫枪的自响枪。因为时刻要提防垫枪和猛兽袭击,人走在高山密林中时,总是提心吊胆。
在送郎山考察时,一次我正在高山茂密的林下箬竹林中穿插,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一个头裹清布的蒙面人突然窜到了我面前。我以为遇到了打劫的土匪,精神高度紧张,手握铁棍便一头冲上去,与这个手持砍柴刀的蒙面人打斗起来。二人经过几番你死我活的搏斗,我翻着筋斗跳到了小路一旁,朝着蒙面人大吼一声:“为什么打劫?”我的怒吼令蒙面人一愣,他突然转身,沿着茂密的箬竹林中的小径匆匆逃走。靠送郎山北坡的半山腰,有个属于林区古水公社管辖的五家坪村。这天傍晚,我借着月光,沿着山间的一条小径,走了2公里多路,便走到了猎人邓美成家。一打听,我与蒙面人在山中的搏斗,完全是一场误会。原来,蒙面人叫高金章,几年前在送郎山原始森林中割生漆时,被一头凶残的黑熊扑倒,撕去了全部脸皮,成为一名残疾人。幸免于难的高金章因为没有了脸面,面容恐怖,从此用清布蒙住脸面,在送郎山深山搭建一个窝棚,以割生漆为生,直到几年后病逝在山中。住在五家坪村的邓美成家时,我天天向他学习摆弄土铳,装填火药、铅弹。不久,我悄悄下山,在林区生产资料公司买了一支辽宁造土铳,又返回了山中。后来我经送郎山北坡的举场村,辗转到了林区与房县交界的深山。
林区与房县交界的崇山峻岭,旧社会统称房山。清代《房县志》载:“湖广郧阳房县,有房山,高险幽远,四面石洞如房。多毛人,长丈余,遍体生毛……”为了找到这种遍体生毛的野人和它们栖息的石洞,我在山中经常访问老农,请他们指引,先后探察了蝙蝠洞、燕子洞、黑龙洞等8个洞穴。
在深山中,我住在山民们建在高山的药材场或漆棚里,如果天黑了无法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我就在山中找个山崖根,随便弄些树枝干草做窝。蜷缩在草窝中,纯粹过着野人的生活。森林中的羚羊、麂子、毛冠鹿进入发情期,会在旷野的黑夜里,为求配偶这山吼那山应。它们的吼声兴奋着我的神经。这时,我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借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在林间悄悄地搜寻野人的身影。在深山过野人生活,虽然很累很苦,我心中仍充满寻觅的快感。在森林里热血沸腾的我,也渐渐淡忘了人世间的忧愁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