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入土后才大受欢迎的阿基,我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总是不禁想着,如果那时候阿基没有拿错情书,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发展呢?
直到最后,阿基都不知道他把我画的情书交给了同志社女校的学生。如果他没拿错,把自己花了一个晚上写的情书交给了对方,我想他的恋情一定会开花结果,因为我看过阿基的情书。
没错,我遵守约定,没有碰那些废纸,但是我看了情书。我并不想扯“阿基不准我看的只有废纸”之类的歪理,我只想说阿基的情书真的写得很好。一个年轻人真挚的心声都活灵活现跃然于信纸上,那强烈、美丽的情意,令我震慑。如果那个女生收到这封情书,
我敢断言阿基的恋情应该会有结果。但是,如果那样,阿基会开始写小说吗?失去了动力,阿基会有执笔面向稿纸的一天吗?立志成为工程师、选择了理科甲组的阿基本身会有一百八十度改变这条未来之路的原动力吗?一方面我又会想,如果阿基没有投身小说界,是否不会年纪轻轻三十一岁就辞世呢?
每当“如果”这样层层叠起时,我的大脑就整理不出头绪,只能在超越人类智慧的大洪流前,认清卑微的自己。但是唯一确定不变的事实是,阿基的作品将流传千古。
每年在报上看到祇园祭的报道,我就会想起托付给老人的怀表——是否我和阿基的回忆,现在也在某人的怀中摇晃,享受着节庆的气氛呢?
“梶井基次郎终其一生只出过一本书。”
“这样啊。”
“当成为故事舞台的丸善京都河原町店决定结束营业时,大家都抢着买梶井基次郎的书。听说在结束营业的前一个星期,卖出了一千多本文库本。”
“喔?真热烈呢。”
“最后一天,到了打烊时间,店里的人开始做结束营业的整理时,发现到处都有客人偷偷放置的柠檬,每颗都悄悄放在从收银台看不见的地方。你猜放了多少颗?听说总共找到了上百颗柠檬呢!喂,安倍,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翻着歌曲目录,高村在旁边不悦地问,我说我在听,从目录抬起了头。
“这件事的确很感人,但是高村,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你非得在唱卡拉犗犓唱得正高兴时谈这种事?”
“一开始我就提到啦。”
“一开始?什么时候?”
“就是进这家卡拉犗犓的时候啊,我不是告诉你丸善以前进驻过这栋大楼?不过,地点跟梶井基次郎那个时代不一样就是了。”我推说不知道、没听见,高村不理我,求证于楠木。
“喂,我说过吧?楠木。”
坐在我旁边默默喝着冰淇淋苏打的楠木轻轻点了点头。我哼一声,又把头埋入厚厚的歌曲目录里。从喇叭流出歌曲的前奏,“啊!我的歌、我的歌。”高村拿着麦克风站起来,走到屏幕
前,扬起蓝染浴衣。
高村用据说是在圣歌队受过训练的超高假音技术唱起了《木棉手帕》,对他来说,那是独一无二的怀旧老歌,因为他住在洛杉矶时,母亲天天都在厨房播放这首歌。
声音飙得太高,反而让高村的歌声过于妩媚,有点恶心。我边听边从胸前拿出怀表说:“六点了,差不多该走了。”
楠木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怀表把玩,翻到背面时,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楠木指着绽放淡淡银光的背面说:“这里。”我仔细端详,好像刻着什么字。
“是不是‘基’字呢?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我拿到光线下,正尝试种种方法想看清楚时,唱完歌回到座位的高村看到我手上的怀表说:“啊,好怀念。”
“那是两年前菅野拿的表吧?你从哪拿来的?”
“昨天,我跟其他大学的三个会长约在‘贝罗贝罗吧’抽签,你没听细川说吗?”
细川是立命馆大学白虎队第五百代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