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的公司,是我和陈总两个人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是他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我的,我们本来做得好好的,一个新的楼盘眼看要动工了,某一天傍晚,三个警察来到公司,神神秘秘地说,请陈总跟他们走一趟,第二天早晨我接到陈总电话,说他在市区的某个五星级宾馆里,让我马上过去,我放下电话立即赶到宾馆,敲开房间,看见先前那三个警察和他都在房间里,透出一种好生奇怪的氛围,他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副总,巴兰兰。”那三个人倒是和和气气的,有一个还冲我微微一笑。陈总看上去也是衣冠整齐,平静如常,和平时在办公室没两样,还慢条斯理地给我倒了茶,说:“先喝点茶。”就好像那三个人高马大的警察并不存在,我准备喝茶的时候,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咱们账上那一千万还在不在?”我立即答:“还剩……五百万。”事后陈总很佩服我的反应——我知道我们账上至少还有一千六百万,陈总比我更清楚,可是他却说“一千万”,显然在暗示我什么,我心领神会,而且迅速做出了合理推测: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他所说的一千万,可能是人家提出的赎金数,甚至更可能是,赎金的数字大得多,陈总只承认公司帐上只有一千万,主动讲出来是为了避免我说错。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对我笑过的那个警察说:“五百万?那可能……还得公事公办。”我一听心里一惊,我明白任何一家公司都经不起“公事公办”,真的到了“公事公办”那一步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会落个人财两失。不过我一点都没有慌乱,我从他们的口气里判断出,他们其实不想“公事公办”,那样,他们自己捞不到任何好处,就算我们的钱全是不法所得全是黑钱,也进不了他们的口袋。我用试探的口气问陈总:“需要我去借钱吗?”陈总说:“不用了,大不了蹲几年监狱。”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口气变硬了,说:“真的?你想蹲监狱?那我回去给领导汇报!”接着又漠然地对我说:“巴总,你可以走了。”我看了陈总一眼,他暗示我可以离开。我出来后,便和小蒋十万火急地分头从几家银行提出账上的大部分现金,只留下不到六百万。不敢转帐,一转账就暴露资金流向了。接下来,连续三天没有陈总的任何消息。他的电话也始终打不通。第四天早晨陈总终于来了电话,直接在电话里吩咐我:“你想办法再借五百万,凑够一千万现金,给我送过来。”下午,我用密码箱提着一百万到了酒店,还是那间房子,还是那三个警察,我把沉甸甸的密码箱交给陈总,说:“这是一百万,其余的在车里。”陈总把箱子转给为首的那个警察,对方打开看了一眼,示意下楼,下楼后把另外九百万转入他们的车里,为首的警察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走了。”陈总问:“有没有释放证?”那个警察说:“这儿是五星级酒店,不是监狱。”陈总说:“那好,我们走了,谢谢你们!”我们默默地离开酒店,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到了我的住处,陈总才说:“兰兰,实话告诉你,一千万其实是零头,没经你同意,我已经把整个公司让出去了。”我很生气,大喊:“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有我百分之四十股权在里面!”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问:“到底为什么?”他淡淡地说:“背后有人,我们绝对惹不起的一个人。”我说:“我不服,我去北京找人!”他笑了,说:“咱们还剩区区六百万,够去北京找谁?”我跺着脚说:“咱们都把房子抵押了,去贷款!”他大声说:“别那么冲动,再说我也不想干了,那六百万咱们一人一半,我打算出国,你干脆回K 省另谋发展,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如果继续呆在海南,凶多吉少,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我问:“会怎么样?他们难道还不满足?”陈总说:“他们担心我们说出去,所以,会在适当的时候除掉我们!”我一听,全身一下子软了,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奋斗了五年的海南,可是,我深信陈总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