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之后,我们回到公馆陪老师一同去车站。车站里人潮汹涌,好像还有些部队上车,胡军长没有和我们同车,我想可能他还要送别的人。车开动了,我向老师的秘书何小姐挥手送别,老师是素来不喜欢这些婆婆妈妈式的动作的,一上车他就进入自己预订的房间,继续处理公事去了。
“叶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当我看着何小姐的手帕在远去的车窗消逝后,正转身要走时,忽听得后面有人对我这么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位将军竟又回来了。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不了,谢谢您,我自己回去。”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跟着我朝车站出口的方向跑。我想,等到了车站门口再说吧。出得站来,前面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我想这车可能是他的,但又不敢断定,心里想在快到达车子时向他握手辞谢。哪知当我们走到离车子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却一个箭步跑到车旁把车门打开了。我感到很是尴尬,口里叽叽咕咕地像是又说了一两句推辞的话,但他并不理会,只是笑嘻嘻地用他那空着的左手很自然地把我挽上了车。我想,这简直是软性的绑票嘛!天下竟有这种强要送客的事,虽这么想,心里却是很快乐。
到了家门口,已是吃中饭的时候,我想请他进去吃饭,又不好意思,毕竟我们认识还不到三小时,只好谢谢他就算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只说了一声“再见”就叫司机把车开走了。他走了之后,我又有点失悔,觉得可能自己对他太冷淡了,得罪了他。吃饭时,绮嫂问我这半天的情形我都懒得讲,只说去车站送了老师,匆匆吃了半碗饭就跑到房里关起房门,想安静一下,使头脑清静一点,把那紊乱的思绪理理清楚。谁知刚进到房里,外面的门铃就响了。女佣来报告,外面有客要见二小姐。
他已换穿一套西装,态度潇洒儒雅,实在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军人。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游湖或散步,我觉得有点累,不想出去,提议就在家里谈谈。他也乐于接受,一谈就谈了几个钟头,从杭州的天气谈到西湖的风景,再从西湖风景谈到有关西湖十景的各种典故。原来他是老杭州,在杭高念过书的,对杭州情形非常熟悉。虽然我也在杭州念过三年书,还将杭州作为第二故乡,和他比,却像个陌生人了。他是那么健谈,说话的声音平和而有力,眼睛充满着感情,当你听他说话,看着他的表情,是不能不被吸引的。坐到天快黑的时候,他看看表,说是有人请他吃晚饭,才愉快地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