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肝颤不已,咽下数口谓之惶恐的唾沫,又使劲儿甩了几下脑袋,目视前方不敢再往下看。我想,我肯定是因为仰仗自己写过几篇酸不溜丢的情感故事,就敢在正为情所困的夏亦扬面前冒充爱情顾问,误他大好“情”程而倍感心虚进而深表歉意,才会产生错觉。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再出面惹祸上身了。
我这厢暗地捣了捣拳头,下定决心把姚粲方才的话当吹过即散的耳边风。姚粲那厢跟嗅到味似的,言语真就如阵柔风,打着婉转的小弯幽幽吹到了前边那人耳边:“夏老师,吴念陈说,有话想跟您讲。”
这回,我来不及再次爱抚上她的小细脖,前方两人已闻声止步,齐齐回过头来。不过几步之遥,夏亦扬锁上我的幽深眼眸像能直透我晃悠悠的心一样,看得我不禁僵直脖子左右乱摇头。我一摇头,他又微蹙起剑眉,似有暗涌般的不悦,我只好硬着头皮找话自救:“其实也没,啊……”
话没说完,腰间一阵吃痛,我拧紧五官看向状似无事的凶手姚粲,她狠狠剜我一眼后,巧笑倩兮地对夏亦扬说:“其实她想单独和您谈谈。”
夏亦扬只略一顿,便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我走来,那秋水无波的表情真看不出是何用意。姚粲见自己的小阴谋得逞,整个人都欢畅了,哪还多答理我,径自步履轻盈地朝崔老师姗姗而去。
我呆愣原地,觉着夏亦扬和姚粲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好像是我以诱敌深入来换得人质的安全,此等英勇壮举让天地间弥漫着浓重悲壮气息。仿佛漫漫黄沙中,萧索剪影衬着天边残阳,我仰天长啸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内心“还”字尚在无限回音,夏亦扬早已走到我近前,双手插进裤袋,不声不响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拉我面对现实。
我深呼气促使自己挺胸抬头,尽量振作,尝试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夏老师,我们边走边聊,边走边聊。”
银铃般的笑声啊,我听进自个儿耳朵里更像“阴灵”般的笑声。好在夏亦扬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淡定本事,没多计较我瘆人的笑,点了点头。
并排而行,我约莫只到他肩膀的高度。对这样的身高差距我相当满意,我可以低头说话装娇羞,也可以平视其胸说话装镇定,更可以故作仰视瞅他下巴说话装崇拜。收放自如,尽在我掌握。
我埋头看路先装娇羞,拖长欲言又止的尾音:“夏老师……其实我……其实我……”再翻手指点周边风景,下沉躁气装镇定,“其实我想问你,以前来过这个公园吗?”最后仰面对望,双眼飞窜崇敬之色,“夏老师这么优秀,当年一定忙于学业,没闲心逛公园。”
自导自演层次分明,自问自答功德圆满。我又一次成功化险为夷,压根儿没指望夏亦扬会接茬聊下去,不料他却开了口:“来过。”
一种温和的适于聊天的语气,我不禁侧仰起头,视线爬上他的脸。他眉眼之间也带着和他说话的口吻一样的温柔气息,他缓缓道:“读本科的时候,我带女朋友也来过这儿。”
学子曰:没有爱情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逼近完美的夏亦扬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大学生活不完整,有女朋友太正常不过了。可是,你有必要跟我这儿掏心掏肺、忆往昔光辉岁月吗?我记得咱俩好像不算熟。嗯,对了,既然谈过恋爱,你怎么还跟我说你啥也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