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人故意绷着脸说:“铨儿,又不懂事了。你爹劳累了一天刚到家,还没歇口气儿,你就来烦他。仲妹,还是带他们兄弟俩先上楼去吧。”
“等一下。”曾纪泽微笑着,抚摸着铨儿的头,又把銮儿搂过来,亲切地说:“你们俩想爹了吧?你们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说着他将曹逸斋拎着的提包拿过来,从中取出两个硬盒子。打开来看,一个是一艘微型战舰,船壳、指挥塔、桅杆全是金属构筑的,看去玲珑剔透,就像浓缩了的一艘真战舰。另一个是小巧的色彩斑斓的八音盒,只要把盒底的簧钮上满,盒内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音乐。两个孩子都乐得合不上小嘴。大人们自然也都连连称奇。曾纪泽把战舰和八音盒分别给了广铨和广銮,兄弟俩高兴地随姑妈、姑夫上楼去了。
“老爷,你饿了吧?膳房还等你用膳呢。”夫人说。
“不忙。”曾纪泽摆摆手。他问李湘圃:“今天可有国内寄来的函件?”
“有两件。一件是李相爷发来的,一件是郭筠仙寄来的。另外,还有几期《申报》、《新报》。”
“先把李相爷和郭仙丈的信件拿给我看。”
“老爷刚回来,饭还没吃,又要忙公事。”曾夫人劝阻他。
“我先过一下目,不费什么工夫。再说,现在我也饿过劲儿了,反而不觉得饿了。”
“你呀,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曾夫人说着,眼圈就红了。
“侯爷,夫人也没有用膳,一直等您到现在。”李湘圃插嘴说。
曾纪泽心一热,瞧瞧夫人说:“好,先用膳。湘圃,你把国内寄来的函件、报纸拿到我的书房,用过膳我再仔细看。”
用过晚膳,曾纪泽在灯下先拆开李鸿章的来函。李鸿章的信是从保定寄发的,大约走了两个月。信里只谈了一件事:希望曾纪泽注意考察泰西各国新式水雷的性能和威力,若价格合理,可预订一批。
曾纪泽想,水雷这东西对泰西国家也是新式武器,价格昂贵,对我海防有无必要,需要仔细考察一番。他在信函上批了一句:“松生阅。近日可与清臣一起同厂商接触多摸摸水雷的有关情况。”
接下来读郭嵩焘的信。这位中国驻英法第一任公使,归国后告老还乡,境遇不佳,情绪烦闷,致函纪泽,以抒其悲凉怨艾的心境。信的最后,赠给曾纪泽一首诗:
十洲天外一帆驰,踪迹同君两崛奇,万国梯航成创局,数篇云海赋新诗。
罪原在我功何补,壮不如人老更悲,要识国家根本计,殷勤付托怅临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