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婴儿出生第六天,玉荷下身出现了可怕的流血现象。在大队医生和邻居的协助下,用快船把产妇送往十二里路外的东台县洪湾镇卫生院抢救——这是离朱家桥最近、医疗水平较高的一家医院——经过紧急检查,才知道是产婆接生时麻痹大意,胎盘没有全部娩出,蜕膜残留导致产妇子宫复旧不良,恶露不净,感染而造成大出血。医生们采取打止血针、紧急输血等一系列急救手段控制住险情,做清宫手术。手术过程中医生发现情况复杂,处理干净非常困难,为怕再次感染,引起并发症,干脆把子宫整个摘除了。
文进获悉情况后简直痛不欲生。他固执地认为如果妻子生养后自己请上一周假待在家里陪护,而不是看过儿子第二天就赶回区医院,肯定会及时觉察妻子身体的异常情况,不至于酿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摘除了子宫,就意味着绝育;就意味着儿子成为朱家的独苗苗。他痛定思痛,想方设法,三个月后调到了朱家桥大队卫生诊所。虽然医院规格大大降低了,如同从米坛子跳进糠坛子,可他毫不在乎,他要的是阖家团圆,从此维护亲人平安。
玉荷在洪湾镇卫生院出院后,婆婆巧珍全力以赴服侍她:逮回几十只毛茸茸的雏鸡,精心饲养,长到拳头大时就开始宰杀,给玉荷进补;准备了几十斤上好的黄豆,每天磨成鲜浓的豆浆给玉荷喝……在巧珍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玉荷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起来,养得白白胖胖的。但终究动了大手术,元气损伤,不大能做重事累活,否则就眩晕不支,因而带孩子的繁重事务巧珍全揽了过来。
带孩子,吃喝拉撒睡,百般辛苦,却有无穷乐趣。等到孩子抓了周,会跩着小脚蹒跚走路,会撇着小嘴鹦鹉学舌,更是好玩得不得了。此时已值夏季,晚饭过后,巧珍替孩子在木盆里洗过澡,浑身扑上痱子粉,为防止蚊子叮上细皮嫩肉,早早地抱进蚊帐。躺在凉席上的小天宠,肉团团,肥嘟嘟,香喷喷,像只粉冬瓜,巧珍越看越爱,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逗他唠嗑儿——
“天宠是哪个养的?”
“妈妈养的。”
“天宠是哪个带的?”
“奶奶带的。”
“奶奶现在带天宠,奶奶老了怎么办?”
“天宠带奶奶。”
“这是什么呀?”
“天宠的手。”
“这是什么呀?”
“天宠的脚。”
“这是什么呀?”
“天宠的雀雀。”
“什么雀雀?”
“肉雀雀。”
……
一问一答,有问有答,小天宠的聪明让陆巧珍快乐无比,她决心把孙子一直带下去,当好儿子和媳妇的好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