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到她的两个女儿都已结婚,还有一个儿子四处漂泊旅行。她没有任何真正的亲人,“无家可归。”一场和我的经历相仿的爱情悲剧,击垮了她的身体。
她和许多生活在巴黎的美国人一起,因法国宣战而回国。目前暂住在芝加哥她女儿诺玛家里。她在巴黎从霍瑞斯·豪利那里听说了我,又通过报纸了解到那场灾难。她被我的遭遇所打动,冒昧地给我写信,对此她表示歉意。
过去的几个月里,除了例行的工作需要,我几乎没有和母亲之外的任何人有过交谈。
据说,将要溺死的人会抓住脆弱的稻草求生。我面前的并非稻草,而是见识不凡的伴侣。她给予我帮助和一线光亮。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拯救或许会出自于黑暗——或者说盲目。于是,开始了一段盲人领着盲人的故事。
米瑞姆·诺艾尔(Miriam Noel,1869-1930),赖特的第二任妻子。
玛丽·贝克·艾迪(Mary Baker Eddy,1821-1910),美国女作家,《基督教科学箴言报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等一系列刊物的创办人。
霍瑞斯·豪利(Horace Holley,1887–1960),美国作家及巴哈伊教倡导者。
敏感多情的人如何能够与自己和睦相处呢?依靠虚伪吗?我时常会向我所知道的最敏感多情的那个人——我自己,问这样的问题。答案非常明确,正是虚伪,对自己的虚伪,而这正是一个人对所有其他人虚伪的基础。
光彩照人的米瑞姆陪伴着我前往东京。
当我第三次抵达横滨湾,金色的天空下屹立着无上圣洁的日本之神,山巅白雪皑皑的富士山。一如既往,晕船令我在船上度过的每一个小时都痛苦难耐。“中国皇后”号邮轮在晨曦中落锚,巨轮的引擎终于安静下来。码头上穿梭往来的人力车是我熟悉的画面。记忆中美丽的景象涌上脑海,让我迟钝的思绪重又感到清亮。
两年前,我为设计帝国饭店第二次远赴日本。此刻,基础的试验已经完成,建筑即将动工,在数年之后迎来它的诞生。
与公众的偏见相反,一对成熟并且自立的男女之间两情相悦,往往是基于高尚的生活理想以及相互尊重。他们必须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和对方,意味着对生活提出高于通常的要求。更加严苛的伦理准绳,也将对男女双方的品格提出要求。不受法律约束的关系本身,会对双方不断地提出要求,而合法婚姻完全可以省却这些负担。尤其是对于一个自愿投入这种关系的女子而言,她将会面对更加严苛的要求。当一个足够勇敢或者足够愚蠢的女子真诚地投入这种关系,那一段关系就成为了她生活内容和目标的全部。因为,从最初的一刻起,她将不可避免地承受与社会割裂的痛苦,并且痛苦将与日俱增,直到令人无法承受。
对于不惜违背世俗而公然生活在一起的男女而言,成熟并且正直无邪的人格,是他们获得幸福——即便是短暂幸福的前提。
当时的我仍然是“非法”之身——换言之,我仍然不能合法地摆脱与凯瑟琳的婚约。我曾与她争辩,但无济于事。因此,在这种情形下,任何足够愚蠢而敢于和我公然生活在一起的女子,都不得不走上违背世俗的道路。这种关系导致的任何悲剧,比起合法婚姻内的类似悲剧都更加倍可怕。因为,这种关系不仅毫无抵抗的能力,并且承受着无情的拷问,它 失败的结局正是“良好”的社会乐于见到的。
但是,我从未学会逃避。假如我懂得逃避,我理应拒绝任何这种形式的伴侣。下意识的虚伪已经足够可怕,而对于任何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而言,清醒的虚伪会更无情地侵蚀他的灵魂。没有任何懦夫能创造出作品。我曾经这样认为,今天依然坚信。
暧昧举动对它的施加者造成的伤害,将十倍于对它的接受者的伤害。隐秘和虚伪都将给人的性格留下无法治愈的创伤。他人怀有的虚伪固然令人难以忍受,但是我宁可忍受,而不是自己也加入虚伪。难道会有任何真诚的生活对社会构成威胁吗?伪装的生活不正是社会织锦上朽烂的丝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