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苹经常只管自己看着一些英文书籍,间或教着暖暖Apple之类的英文怎么拼写。但,大多时候,暖暖是百无聊赖的,后来学会跳橡皮筋,便把橡皮筋绑在两张椅子之间,自娱自乐。
有一回她被橡皮筋绊了,一头磕到椅子上,起了个大包。贺苹一边拿起浸了水的大毛巾给暖暖揉,一边给林沐风打电话:“林沐风,暖暖皮死了,磕破了头,你快点来呀!”也不管那头的林沐风多忙。
当林沐风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小暖暖眼泪汪汪地抽泣,头上包着滑稽的大毛巾。贺苹用手指直戳她的脑门好几下:“再皮,再皮,就不知道坐下来好好看书,会了几个英语单词了?会了九九乘法表了吗?”
暖暖一见爸爸风尘仆仆地跑进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身子一下子冲进爸爸的怀里,哭了半天,说了一句:“我再也不跳橡皮筋了!”
林沐风看着小暖暖一副滑稽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替她拆下被贺苹包得乱七八糟的毛巾,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药膏、纱布和胶布,左一下,右一下,在暖暖的脑门上包了一个小巧的小正方形。
林沐风对着贺苹淡淡说一句:“孩子还小,贪玩也是没有办法的。”说完抱起暖暖。
贺苹竖起柳眉:“吓,闯祸还有道理了?”
暖暖把小脑袋软软地靠在爸爸的脖子上,双手勾得牢牢的。
爸爸骑那辆老坦克载她们母女俩回家,前面坐着她,后面坐着妈妈,一家三口似乎很团圆的样子。
小孩子容易好了疮疤忘了痛,才一刻工夫,暖暖又兴高采烈唧唧喳喳说今天跳橡皮筋又挑战什么什么高难度,渐渐说得大声又得意。
妈妈在后面冷冷地说:“林暖暖,小姑娘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要妨碍爸爸骑车!”
爸爸在前面微笑着,一边伸手摸摸暖暖的脑袋,一边用力地一下一下踩着踏脚板。
自行车前面的车篮里放着爸爸下班后买好的青菜和带鱼,所以迎面过来的风中,带点清新的腥甜。
在家里,妈妈的首要事务仍旧是研究她的洋文书,林沐风例必担着家务。
暖暖记得,爸爸卷着袖子,在水池边洗菜,臂膀健壮,水哗啦啦从爸爸的臂膀和手背流过,暖暖伸出小手,淘气捣乱,用小手泼爸爸一身水。林沐风也会回泼女儿,父女两个笑作一团。
远处传来贺苹柔润但带严厉的声音:“玩什么水,小姑娘不晓得节约吗?”
暖暖吓得一激灵,朝爸爸吐吐舌头,爸爸也朝她吐吐舌头,眨眨眼睛,把洗好的青菜一棵一棵整齐地放在筛箩里。
爸爸跟妈妈其实真的是性格很不一样的人,暖暖想。
后来的某年初冬,暖暖知道妈妈要走了,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那些日子里,家里亲戚间经常来来去去,外公对小暖暖说:“妈妈要走了,暖暖以后就不能常常看到妈妈了。”老脸之间有泪痕。
暖暖哭得一脸花,跑进爸妈的房间,抱住妈妈:“妈妈要走了,不要暖暖了。”
贺苹也哭,但更多时候常隐忍着,在那些日子里给暖暖买了很多花裙子和绒线衣,一件一件收拾好,放进暖暖的衣橱中。
妈妈走的前一晚,爸爸哄暖暖很早睡。暖暖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妈妈抱着爸爸哭,爸爸轻轻拍抚妈妈的背。
“其实,有一刻,我真不想走。”妈妈哀伤地说。
“如果你能留下,就留下吧,暖暖还小。”
“沐风,我那么自私,欠你那么多。我走,还能还你一些;我不走,恐怕会欠你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