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尊者们进入斋堂的情形,依次取食,来到尽头时,那个供蛋挞的女子跪在案前,双手举过头顶,递上蛋挞。
队伍经过转弯处我们放碗的地方,我看到好几个人看到碗里的食物在偷笑,硬着头皮捱到了,偷偷把三只桂圆揣到了兜里,又把蛋挞直接吃掉,还原了一只空碗——唉,实在刚才一出门时就该这么干的,也不必窘这么长时间,把碗放在这里丢丑了。可怜的碗,替我承担了多少怪责的眼神。
整个排队过程足有十几二十分钟,才终于轮到我们进去了,食物已经不多,我也没胃口了,取了一只香蕉一块茯苓饼一小勺菜就算了。
看到大家都端着碗各自跪到窗下的白布上,把碗放在前方,我也依样画葫芦,找块白布跪下了。所有人安坐后,尊者带头,念完了经,磕头行礼,这才开始吃饭——这形式,倒像是天主教徒吃饭前的仪式:感谢主,赐我食。之前并不知道佛教原来也有这般讲究,今天始见。
刚吃了几口,有人过来说我坐的那块布是她铺的,我只好端着碗换到了月桂旁边;谁知没一会儿又有个女孩说这是她的地方,我赶紧又往旁边让,这才知道白布是要自己到屋角去领了布再找块地儿铺上,才算是自己的座位的。
吃完饭出来,在水池处洗碗,却找不到洗洁精。旁边男众指点我用一种黄黄的粉末去油腻。我洗完之后,才发现洗碗池上在“止语”的标题旁还贴着一行字:“男众洗碗处”——唉,又犯了一次戒。原来男女连洗碗都不在一处。
已经跟林妹妹进大观园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了,谁想到还是走一步错一步,这入园第一顿斋饭吃得可真是郁气啊。
不免在心里暗暗腹诽:从昨天入园到现在,怎么也没人管我们,也没人教规矩呢?
但是后来我便释然了。一入园即了解到所有的规矩和流程固然是个办法,然而听其自然,让学员在碰撞和摸索中通过观察和模仿来总结规则,不也是一种修习吗?少说,多看,万事三思而行,不要轻举妄动,让自己的心变得谦卑而顺从,虚心学习前辈的一举一行,了解合理的规矩与礼仪,这不仅仅是禅修应当具备的品行,也是为人处世的至理啊。
吃过饭回房小憩,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人来唤我去办公室。我稀里糊涂地去了,女工组长妙韵说让我们新来的五个人一起拜见尊者。
原来,这才算是真正的入寺仪式了。
无畏尊者穿着袈裟坐在角落的桌子后面,我们各自站立,肃然地等着,人齐之后,尊者说可以行礼了。
我们先拜了佛陀,又跪拜尊者,尊者指点我:“磕头时,肘部要着地。”我只好又重新磕了头,看看另外四个,都礼仪周全,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是完全的门外汉——唉,白读了那么多佛教书籍印度历史,还下工夫研究过一阵子释迦牟尼传记,却连怎么磕头都不会。
行礼后,尊者开始用巴利语念经,并要求我们跟着念。于是他念一句,我们跟一句,我完全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只是鹦鹉学舌而已。念经后,再次行礼退出,月桂笑着对我说:恭喜,你皈依了,以后就是佛弟子了。
啊?我皈依佛门了?
我呆住,这才知道刚才的仪式就是“受戒”。我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三皈五戒,成为佛教徒了。那以后我还可以学习别的宗教,至少是去了解和学习宗教历史文化吗?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却喜欢阅读宗教经典。每次在国外旅游同人聊天,都会涉及宗教的问题,曾有人问我的信仰是什么,我犹豫着没有回答。
因为在虔诚教徒的心目中,没有信仰的人会被视为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