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感触来禅修的居士们以女性为多男性为少,法堂现有人数登记中表明:比库九位,沙马内拉六位,十戒尼七位,男众二十六位,女众四十四位,傣族居士六位,合计九十八位。
而每天提交禅修报告的也显然以女子为多,其中有个女尼还很不识趣地一直缠着玛欣德说东说西,开示结束后,又再次上前招呼寒暄,以至于玛欣德不得不借着整理袈裟背转了身子。可见不止是禅修的在家众,即使剃发出家者,也有人凡心甚重啊!
下课了,我起立行合十礼等待比库与尼师们分前后离去,男僧向左,女尼向右。
男僧中走在最后的一位是位小沙弥,看上去最多七八岁,但经文已经很熟,这让我非常惊讶:这么小,怎么就会出家了吗?是不是寺里收养的孤儿呢?
而走在尼师队伍中最后的一位,更加让我注目,是一位非常端庄秀美、清丽出尘的年轻女尼,这样美丽的女子出家了,总让人想到“情伤”那一类的词,她的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作家的职业病发作,我双手合十,看着她的背影走远,脑中起无限联想,这算不算一种妄念呢?
夜里耳边总恍惚听到唱经声,于是起来打坐,总觉得右半边脸辣辣如被日晒,有光从右边来,但仍不确定是否禅相。
重新躺下,却久久不能入睡。半梦半睡间,听到老鼠在房梁上窜来窜去,忽然“咣当”一声,似乎饭盒之类翻倒落地。我迷迷糊糊地想:不知是隔壁的声音还是我的漱口杯,如果是我的,隔壁也被惊醒了吧,是不是又会怪我?
刚睡着,又听到凄厉的猫叫声,不是一般的猫叫春,而像是某种狸猫。我甚至见到它们在丛林中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向我咒骂:什么初禅、第二禅、第三禅?
做梦!禅什么修啊!
我想走到门边去看看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但想黑漆漆的只怕什么也看不到,又怕一开门被它进来了。就这么又睡着了——或者我从没醒过,一直是在半梦中,猫叫声也随之入了梦——又或者根本没有猫,自始至终我都是在做梦。但那声音真是很清切,那感觉也非常真实,极为困扰。
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问隔壁和对门,昨晚是否听到什么异动?却都说没有听到。
我更诧异,那么大的声音会没有听到?那声音那般凄厉,简直响彻耳膜,难道会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这简直成灵异现象了。
好在,那以后我也再没有听到过。
唐僧取经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各路妖魔阻挠干扰,那不过是神话故事里一种夸张并具象的比喻。其实,那些劫难有的来自于物质的贫乏,路途的坎坷,有的则仅仅来自人心——浮荡,贪欲,恐惧,畏难,迟疑,嫉妒……种种贪嗔痴欲都是魔障,都会成为取经路上的巨大阻碍。
而我在禅林中不过是个尚未入门的初级学员,想要禅修,也必然会被自己固有的种种劣根性所阻碍吧?而这些障碍,会以种种不合常理的方式表现出来,等待我去一一破解。
比如昏沉,比如洗碗,比如孤邸里轮番上阵的蛇虫鼠蚁,比如不翼而飞的禅帐,比如那个无端对我发号施令的女学员……可惜的是,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通过考验。
如果把那晚怪异的猫叫声,视作一种很玄虚的暗示,那么我与月桂之间日渐升级却毫无理由的龃龉,便是最具象的明示了。而我不加掩饰地把这些琐碎的心思呈于人前,只是为了说明,每个人都是这样平凡,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与私心,也许你在某方面比我强大很多,又或许你亦有不如我的地方,但究其根本,都只是一种心障罢了。
若是通过禅修,能扫除这些烦恼嗔怨,该有多么美好。日本禅书《徒然草》中说:“学习佛教,就是用一生的有闲来忘记世上所有的事。”而我希望可以尽快忘记一切的不美与不善,但要记得所有美好的事物珍藏心间。
只可惜我定力不足,在禅林中固然不曾证得禅相,出寺后亦未能恒久坚持,一年下来,仍然未得寸进。但不可否认,这十八天的禅修还是在我身上打下了烙印。
这些故事,会在后面慢慢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