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他当真是赶过来的。他向我走来,随之我们的那个拥抱也越来越清晰似的。那当之无愧是个头痛的拥抱,本来那就该是同病相怜的安慰,可偏偏我不是男人婆,他也不是娘娘腔,不然多少抵消些男女授受不亲该有多好。幸好单喜喜这会儿虽两手都要抓,却在着重抓王墨,不然我真免不了负荆请罪了。
周森走过来了。我极力不痛不痒地:“耽误你工作了吧?”
“只当劳逸结合了。”周森坦荡荡地道。
我松下一口气,本来一怕他有所误会继而层层递进,二怕他当我是蛇蝎似的避之不及。真能若无其事,再好不过了。
我交代公事:“等会儿,我们会在你车头绑上大红花。”
周森环视四周:“好。”
“我们还会在你车窗上贴上大红囍字。”
“好。”
“然后,你的车前车后会有锣鼓队,哦,还有舞龙舞狮的。”
“啊,好。”
“对了,新娘子是美国人,吃了快三十年的油炸食品,所以有些……过分丰满。不过大宾嘛,不在话下是不是?”
“啊……”周森眯着眼睛,“你在挑战我的极限,还有没有下文?”
我不自知地笑了:“没了。”
夏日的午后,空气闷灼,我没束紧的碎发已粘到了脖子上。我爬进爬出改造周森的宾利,用缀有黄色流苏的红色绣花坐垫覆盖住原有的奶油色真皮座椅。我钻出来,举手对周森发誓:“我保证,它会恢复原样的。”
周森此时正放松地坐在一张藤椅中,手持庄盛的大蒲扇,笑着给了我一个OK的手势。骄阳之下,他的领带已松开,可铅灰色的西装裤和白色的衬衫依旧咄咄逼人。
周森忽然问:“对了,需要我开车吗?”
我一本正经地唬他:“当然,而且司机还需要穿长袍马褂。”
老板娘莅临,越过庄盛,径直对我竖大拇指:“毕心沁,做得好。”这就是“合璧”的过人之处,下头不会借花献佛,上头更是功过分明。
我对周森:“她夸错人了,做得好的是你。”
“人际关系也是一种优势,所以你大可以心安理得。”喜庆声中,周森感慨,“毕心沁,你是个幸运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从事这么幸福的工作的。”
我得意忘形:“是。但愿‘合璧’可以壮大,及早有可以掌控的配套资源,不要像今天这样,在外围花掉大把的心力。有时候真的会遗憾,因为资源的短缺而在施行中畏首畏尾,一生一次的良辰吉日,也无法尽善尽美。宾利再名贵,也和锣鼓队风马牛不相及,对不对?”
“加油吧。”周森对我只有这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就是孔昊打死也不肯对我说的。
周森晚上另有他事,并没有留下吃喜酒。
周森一走,已整装的庄盛便伺机过来:“我的沁啊,宾哥哥对翻译官,秒杀啊,麻利儿地让他孔昊下台,大不了我这金牌司仪给你当后备力量。”
“先把你裤子的拉链拉上再说吧。”我可没有诳庄盛,他那条紫色格子的内裤真的正在招摇过市。
周森驾驶着我的小粉折返时,我正在清洗他的大宾。车身上布满了礼炮的碎屑,车内也少不了新娘的脂粉。周森将小粉停得笔直端正:“还没结束?”
“还没,不过你的车已功成身退,掌声鼓励。”我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
周森卷上袖子,从我手上接过毛巾,接替了我的工作:“好久没自己擦车了。”
“开你这个档次的车,十有八九一辈子都没自己擦过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