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往事,谢虎成和李春雨在连队办公室紧紧拥抱,两股热泪交融,生怕再忆起“绿衣花人”的故事。
李春雨收回眼泪,从桌子上拿上24个信件袋。谢虎成又语重心长地说:“四排长,因为政治工作需要,连队所有信件袋里的1000多封电报我都看过了。这些电报内容,都是父母患病、病重、病危、速回等循序渐进的词义。你的信件袋里的5封电报我也看过了。你家的电报没有循序渐进的词义,我认为是真的。最后一封电报:父母双亡,速回。我觉得这封电报不吉利,我难过地落泪了,并向团政治处报告了这个情况。加之你在越南战场‘复活生还’的故事,你也要回家向父老乡亲们做个说明。因此,团政治处就很快地批准了你回家的探亲假。当你看到这份电报后,希望你能够正确对待。”
“请指导员放心,我能正确对待,我能够……”李春雨一边忐忑不安地回答一边沉思。说真的,人心有双重性,李春雨认为是对的。在援越抗美战场,尽管谁都想当热血男儿,谁都想好好打仗,谁都想立战功,谁都想抱个军功章回家,拜见父老乡亲,光宗耀祖!可谁都不愿意光荣在那里,谁都想活着回国,活着回家。
下午,李春雨向战友们分发了信件袋,每个战友都收到了两年来积压的家信。多则,几百封,像长篇小说;少则,几十封,像短篇小说;再少的,像诗歌。可是白天,由于部队安营扎寨清扫营房卫生,战友们没有时间去阅读信件。到了晚上,战友们又不敢不睡觉,在宿舍内开着灯大大方方地去阅读家信。熄灯了,尽管战友们都钻入被窝,可李春雨屏气凝神地细听时,一个一个的被窝里却发出了拆封信件的“哧啦”声和阅读家信翻动纸张的“窸窣”声。原来,战友们都在被窝里,凭借手电筒光亮正在阅读两年来积压的家信。
当晚全排的战友们,包括李春雨在内全都处于无眠状态,全都在被窝里翻腾。虽然,这与援越抗美每次作战前夕的无眠之夜有些相似,但情境却不相同。战前的无眠之夜,是因为战友们在思考“敌情”,如何“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而不能入眠。而这个无眠之夜,却是战友们感慨亲情和爱情而不能入眠。
李春雨躺在被窝里,回忆起赴越作战时指导员谢虎成的战地动员:“各位战友,我和你们的心情一样,都渴望亲情、恋情、友情,都盼望亲人的来信来电。但是由于部队机动作战,战场辗转频繁,我们又没有固定的军营和通信地址。所以,战友们家中邮来的家信和电报,只好寄存在戍边的一个内部信箱,等我们轮战回国后,组织上再把这些家信和电报全部转交给我们。我知道,那些家信和电报将会失去时效性。可是,对于战争造下的罪孽,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及时地把家信和电报送到战友们手中,请战友们原谅!”
高炮四连的官兵,既是热血男儿,又是性情中人。他们大声呼喊:“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官兵们响彻云霄的回答,让谢虎成含着热泪,咽下了作战动员的定心丸。
现在李春雨是新官,当排长的第一天晚上,他就遇到了战友们不遵守晚间作息时间、不能按时睡觉、在被窝里阅读家信的事件。他思考着:一是制止战友们阅读家信;二是放任自流,睁只眼闭只眼。他想,确定后者,到了子夜12点,干部值班轮流到他时,他也要尽查铺查哨的职责,阻止战友们阅读家信,并填写夜间值班日记。如果是这样,他这个新官就会得罪人,树敌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