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奶奶的，你小子少幸灾乐祸。”

活版科工人郭荣海对妹夫王义福、工友梅建华等人忧心忡忡地说：“天天提心吊胆，就怕裁人啊！大难果然来了。”

梅建华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挤进去看看。”

郭荣海拼命挤到前面，终于看到了裁员榜，上面写道：

兹因时局动荡，印权外溢，本局活源枯竭，内外交困。为共克时艰，只得裁减人员，不幸诸位亦遭此厄运。愿诸位另谋良业，再展宏图。本次裁员名单如下：

郭荣海、周国良、常明山、华振兴……

郭荣海大叫：“啊——”捂脸冲出人群。

“荣海哥！荣海哥！”王义福和梅建华急忙追了上去，三人来到小街上。

梅建华将满脸泪水的郭荣海按坐在陈家食摊的长凳上，王义福掏出两个铜板对陈摊主说：“来碗豆汁。”

“来喽！”陈摊主收下钱，递去一碗热腾腾的豆汁。

王义福把豆汁端给郭荣海说：“荣海哥，别着急上火，喝口豆汁润润嗓子。”

郭荣海也不答话，端过碗咕咚咕咚一气喝干，把碗放桌上，长叹：“唉，我真倒霉哇！”

梅建华劝道：“荣海哥，想开一点。要我说呀，局里除了几个高级主管，干活的工人个个命苦。你想，局里两个月没开支，家家穷得把锅吊起来当铜锣敲，裁不裁也没啥区别。”

王义福也皱眉说：“是啊，我进局子也有十来年了，不是欠薪、减薪，就是裁人。这颗心啊，老在半空悬着。奇怪的是，局里一边裁员，一边又招收徒工，这到底耍的是哪一出把戏？”

郭荣海没好气地说：“你真缺心眼儿，连这一点都看不出，学徒工资低呗，从他们身上榨油呗！”

梅建华又安慰道：“大哥甭着急，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再想想办法吧。”

郭荣海苦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不早了，你俩快去上班吧。”

郭荣海嘴上说“自有留爷处”，但感觉到的却是“走投无路”。忽然，想起了与自己曾有一面之交的兴达印刷厂冯厂长。于是匆匆来到兴达印刷厂门房，对门卫说：“请大哥通报一声冯厂长，就说郭荣海前来拜会。”

“请稍等，我打电话问一声。”

厂长冯纪云倚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一边抽着烟卷儿，一边望着袅袅的青烟出神，听见敲门声，忙说：“请进。”站起身迎接客人。

郭荣海推门而进，唤道：“冯厂长。”

“哟，哪阵风把郭师傅给吹来啦！稀客，稀客，请坐。”

“唉。”郭荣海在沙发上坐下了。

冯纪云沏了杯香片茶放到茶几上，自己也坐下了。笑道：“我正闲得慌，就盼有个朋友来聊聊天，可巧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