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写到贝特丽采父亲的过世时,但丁确实谈及其公共方面,解释说按照佛罗伦萨的风俗,男女要分开悼念死者。他正是那时看见贝特丽采和一群女眷们一道从葬礼现场回来,听见她们唏嘘她的哀痛,说“她哭得多伤心啊!”但丁听后也为之哭泣,她们发现但丁如此伤心时十分惊讶,交头议论道:“看这个人,这么伤心,你还会以为他和我们一样看见她哭泣了呢。”但丁想和她们说话,但似乎不太合宜。因为这样的场合,男女之间不应交际。
不过,不管在公共场合还是在私下,人们都可以尽情表达悲伤之情。痛哭流涕、大声悲叹也是亲友们应尽的职责,或用爱尔兰话说,“keen”(哭丧)。这项仪式过后是葬礼,人们抬着棺椁走过街道,后面跟着长长的送葬队伍,公众也会加入。这一景象在今天的意大利还可以见到。贝特丽采的葬礼应是佛罗伦萨极有影响的一件大事。但丁也说过,贝特丽采的死去,如同整个城市丧偶。
在占据该书中心位置的第二首合组歌中,但丁描写了自己病中经历的一场噩梦,梦中他看见贝特丽采躺在床上,已经死去。他在评论中详述了细节,暗示他可能去了她家,见到了她遗体安置的仪式。
我似乎上门去看了那个最高贵、最幸福的灵魂一度寄居之躯体。幻觉如此强烈,我似乎亲见我的爱人躺在那里、已然死去。女人们似乎在用白纱盖在她的头上。当我看见所有为逝者必备之物均已准备妥当后,我想我回到了家中。
他坚称这一切都是他噩梦中的一个幻觉,但不少评论者相信,这首诗作于贝特丽采死后,后被放于《新生》中,是一个虚假的预言式幻象。如果确实如此,他诗中所写的可能是真实经历。从这部作品前面所叙述的一个片段来看,因这位“整个城市因其美丽而增采”的年轻女人的死去,他似乎至少上门拜访过一次。
我看见她生命已逝的躯体静静地躺着,众多女人于一旁悲伤地哀悼。当我回想起,她曾陪伴过我最亲切的人时,我也忍不住流下几滴伤心的泪水。
但丁一边哭泣,一边决定创作诗句纪念他逝去的心爱之人。
贝特丽采之死给但丁带来了莫大的伤痛。他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悲伤,相反,他还故意公之于众,当人们对自己表示关切时,他似乎还从中获得安慰。此时的但丁心底凄凉,即便旁人同情地看他一眼都能使他伤心落泪。他当时看见一位美丽的女郎从窗内向他投以无比怜悯的目光。
他未明示这位女郎的姓名,可能因为她还在世,他仅称之为“温柔女郎”(la donna gentile)。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为她吸引。他为她写诗,内心暗暗自问这层情愫到底为何物。他想,这必是高尚的爱,但他又宣称自己的心乃理智的敌人,责备自己没有忠于对贝特丽采的思念。最后,在他某个幻想中,她变成了一个孩子,正如他初次见她时的样子,这才让他下定决心了断这份情感。
在《飨宴》中,但丁将“温柔女郎”阐释为哲理。但他不否认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子。这是又一个将具体人物视为超越人物本身某种品质的例子。他说这位女郎取代了贝特丽采,这一说法可在《新生》结尾处得到证实。这是但丁作品中最受争议一段。在《飨宴》结尾处,但丁说他对贝特丽采的爱战胜了他对温柔女郎的情,才由此终结,而不是反过来。有人曾试图调和两个文本之间的矛盾之处。有人甚至表示《新生》有更早的版本,后经但丁改写过。如果我们作如下理解,即在《飨宴》中,他实际是说自己暂时不写贝特丽采,直到他完成一段潜心研究之后,再作此想,则这个明显的矛盾不难解决。换句话说,这并不是一个女人取代另一个女人,而是一种行为(为贝特丽采写情诗)被另一种行为(研究哲学)暂时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