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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名叫“永安”的老街上,细细长长的一条古街,街沿铺满长长的大青石,其中有一块石板凹进去很多,那是阿公磨刀磨的。
晚年的阿公不爱说话,每天的生活内容,除了卷烟抽烟,就是磨刀,我家的菜刀总是很锋利。
除了菜刀,阿公还磨一把刀,叫“夹把刀”,那是他专用来刮脚底板的刀,细长小巧。每隔一段时间,阿公就会烧一大盆水泡脚,泡完就用他的“夹把刀”刮脚底。
我和弟弟吃惊地站在旁边看——阿公平常也不太出门走路,怎么每次都能刮下那么厚的皮来?而且,居然,不痛。
阿公有洁癖,他的蓝布长衫、白色短襟大褂,长年洗得干净挺括;两周剃一次头发,一个月狠狠地刮一次脚底。
盛夏的午后,阿公总是穿件白马褂,拿把大蒲扇坐在房间门口慢慢摇。如果大姑姑家里的小表哥培根来了,阿公就会叫他过来帮他剪脚指甲。
阿公的手掌很大,指头白皙修长,脚趾头干净整齐,指甲常年修剪得干干净净。
阿公的房间一尘不染,只有好闻的烟草的气味。厚厚的白棉布蚊帐被烟草熏成了淡黄色,被子总是叠得整整齐齐,床前有两把军绿色帆布做的红木躺椅,一张黑色小方桌,一个黑色大柜子。
农忙时,阿爸阿妈经常趁着月色到田里干活。那时还没有电灯,街坊入睡,老街静谧,只有偶尔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朗朗的月光穿过窗棂照进来,把阿公的房间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我就想象那是一块一块的田,想象阿爸阿妈忙完了一块又一块,忙完最后一块就可以回家了。
阿公抱着熟睡的弟弟坐在椅子上抽烟,我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歪在躺椅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