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还有120天。三中高三的班级黑板上都写着这些字眼。也许全国高三的教室里都一样，都没法抹去这让人心惊胆颤的提示。

七班的高考倒计时写在黑板的右侧。

倒计时上面的汉字是竖着念的，阿拉伯数字得横着念。这样一种组合横七竖八地摆在那里，像一副晦涩难懂的抽象画，而且毫无美感可言，沈浩然就常常觉得不舒畅。

沈浩然看着看着，眼皮突突地发胀，也不知是否跟睡眠不足有关系。

把“120”擦掉，沈浩然在原处写下“119”，他发了会儿愣。120、119，不是救人就是救火，来的车子都是要响警报的。一值日就撞上这样的两组数，他心里隐约感到不详。

忽听得后头有人喊：“哎，你多记了一天，昨天不是没改吗？”

沈浩然循声回过头，与坐在第一排的徐鹏四目相接。

徐鹏是七班班长。徐鹏的眼睛本来就不大，加之戴了副高度近视镜，若隔得远点，这对“心灵的窗口”搭在扁平的脸上，几乎形同虚设。

“优等生的眼睛就像铜币的孔，绳的直径稍微大点儿就穿不过去了。”沈浩然的好友张瑞博总爱这么说。

近视镜的度数越高，眼睛看上去越小的原理，还是张瑞博经过长期观察总结出来的。其实张瑞博自己也架着副眼镜，所以他啧啧有声地损起高度近视时，徐鹏颇不以为然。不过张瑞博眼镜的度数很低，摘了不至于致盲，除了上课看看黑板，平时基本不戴。 

沈浩然站在讲台上，将徐鹏脸上那对铜币孔认真端详了一阵，自顾自地“哦”了一声。

他调转身，用粉笔把黑板上的9扩了个弯，改成了8。他觉得“118”就吉利多了，又用指尖在8上修整一番，让这个数字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别看黑板黑压压占了一面墙，倒计时的几个字涂上去掩盖不了多少面积，效果却像美女脸上的一颗痘痘，总给人触目惊心的感觉。特别是到了星期天，有半天假要放，倒计时的日期往往就忘了改。等过了这个难得的周日，沈浩然星期一迈进教室，抬头一望黑板，发现倒计时一下子少了两天，便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