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几棵参苗发生了争吵,几个参农看得狐疑,见赵友的人又那么心虚,就把话叫开了:“什么七年坐货,和我们种的也没啥区别,糊弄鬼呢!”
“拿你几棵参苗,就跟挖了你家祖坟似的,有什么稀罕的,这破玩意儿,我家也有几棚子,你想要,尽管去拿。”
那高寒生肚子早就不痛了,也和几个人大大咧咧地往外走,他们还调侃丁教书:“丁大科长,这破地方我们才不来呢,藏着掖着,装神弄鬼,我们还是回老地方种参吧。”
丁教书明白上了他们的当,又怕赵友知道后怪罪,就给他的分管领导殷继先打来电话,让他有个思想准备,见到赵友好给他解释解释。
殷继先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怒地抓下头上的前进帽摔在桌子上。他是本场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基层干起,一步步地走到领导岗位,工作上谨小慎微,生怕出了纰漏。他一年四季总愿意戴个前进帽,似乎有了这帽子,就多了一层保护,万一有什么坏事落到头上,也算有个遮挡。他除了对工作负责外,在潜意识里,还有一种对他所在的大家族的责任。他是这个大家族的骄傲,他所在的大家族,修了几辈子,才出他一个场级干部。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省蓝旗参场典家堡这个地面输不起。一遇到亲戚朋友求他办违反原则的事,他都一律回绝,并耐心地跟他们讲道理。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了他是个本分人,不愿意惹事,也就不为难他了。
可就在买苗圃问题上,他动了私心。眼瞧着往赵友苗圃里投资的人年底分了红,高高兴兴捧走了鸡蛋,又继续养着鸡,加上赵友一鼓动,他也用两个亲属的名义试探着投了10万元。一年下来,还真见效果,于是他大着胆子把家里的储蓄全部投了进去。他想,场子的形势一天不如一天,早晚要改制,他的这个副场长也当不了多长时间,莫不如养只能下蛋的鸡,有稳定的收入,谁知如今却要弄得个鸡飞蛋打,他怎么能不急?
可怜的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他还在为赵友吹嘘。恼恨就埋在他的身体里,变着法地折磨他,他恨赵友,他更恨他自己。按理他应该最清楚赵友的底,却被他迷惑,他的好朋友、他的亲戚不正是瞧着殷副场长投了才敢投吗?他觉得自己是玩偶,被赵友用线扯着。于是在这样的情绪下,他操起电话打通了赵友的手机:
“赵友吗,我是殷继先。”他愤怒到不知往下说什么好,索性不说下去,那边的赵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老殷,怎么了?”
殷继先平静了一下说:“怎么了,你自己还不清楚?七年坐货是怎么回事?”
赵友已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正紧张地思考着对策,但仍故作镇静地说:“老殷,我当什么事呢,别生气了,我们见面谈吧。”
“见面谈,见面就会有办法吗?你到我办公室来。”
赵友来了,但两人谁也不吱声,就这么闷着。赵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烟雾中。
最后还是殷继先开了口:“赵友,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关系不错,我也没少帮助你。当然了,你也帮过我,这几年你给我返了不少利息。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去年的利息我也不要了,你把我那45万本金还给我到此拉倒。”
赵友没有回答,回答的他的是那个忽闪忽闪的红色烟火头。
殷继先等下一下,催促道:“赵友你怎么了,快说呀!”
赵友慢慢地抬起头,用非常平静的声音说道:“老殷,情况你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你把我骨头卖了,也换不回45万元了。能集的地方都集了,要还你的就得再集别人的。”
殷继先被心里的焦虑鼓噪得站起身来,大声说:“你集谁的我不管,集到了先还我。”
赵友拉住殷继先说:“老殷啊,你这话要是在以前还能办到。现在,全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谁还信我?”
“怎么就不信。”殷继先激动地一把将前进帽扯下来,又攥成一团,“啪”地摔在桌子上。那帽子委屈地小心伸展着,试图恢复原样,几经努力却还是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