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娘看看,团圆这一阵又标致了!”戚夫人感叹着,“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福气娶到我的团圆!”
换了别的少女早羞红了脸,或是钻进母亲怀中撒娇道“女儿谁都不嫁,要一辈子陪着娘,留在娘的身旁”,可令狐团圆却笑道:“娘,您说反了,您该说,不知哪家的儿郎上辈子没积好德,把我这个祸请回家供奉了。”
戚夫人开怀而笑,“你这个孩子啊!”
令狐海岚注视着自己的姐姐,完全没有大户小姐的淑雅,坐姿率性随意,言语也不正经,偏生主母就是疼她,既不要她每日请安,也不在意她口无遮拦。从小她就爱惹是生非,戚夫人和父亲却从来都不曾怪罪于她,也就是她把管家推下了湖,这才把她安置去了别院。
有时令狐海岚也挺羡慕她的四姐,可以不上学堂,不学女红,会耍弄拳脚,能独霸一座别院。同样是庶出,令狐海岚却得恭良贤淑,行事处处谨慎,听不得一句别人说五小姐不是的话。
令狐团圆在戚夫人房中大大咧咧地吃了几口糕点,喝了一肚子茶水,又风风火火地跑没影了。戚夫人望着她的去向,对令狐海岚叹道:“什么时候她能跟你一样叫娘省心了,娘这一生心愿即了。”
令狐海岚心道:怪只怪娘您从前就不约束她,才任她长成今日模样。但这样的话令狐海岚永远都不会说,因为她是令狐家族端庄的小姐。
令狐团圆潜身于夜,如一缕幽烟,身形诡谲而轻灵。她顺着房檐蹿上滑下,倾听着下面的动静,来确定令狐约的位置。不在寝室、不在书房,不在厅堂、不在侧厅,最后令狐团圆轻巧地落于祭堂门口。祭堂上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那是为令狐家族付出一生心血的令狐族人。
令狐团圆刚想举步,就听到她父亲令狐约的声音,“你一直知道的,你这个妹子师承梨先生,连梨先生都无法压制她的天生性情,这些年她越发不像我令狐家族的女儿,你叫为父如何将她许配出去?无缺啊,其实我是想养她一辈子的。”
令狐团圆心惊,屏息聆听。
无缺道:“我又何尝不知,团圆是我令狐一族极重要的人。”令狐团圆更惊,只听无缺顿了顿,又道,“可是纸包不住火。令狐家有这么一个女儿并不是秘密,迟早各大世家也会知晓。我与微之交往多年,从不曾向他提起团圆,可如今我不得不提。今年团圆已经十六岁了,这时候如若还不放出风声,日后等她年纪更长,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令狐家族,如何看待团圆?与其日后落人话柄,不如今时抛给微之看看。若能玉成其事,以微之性情必会善待团圆,如若连微之都不成的话,往后便遂了爹的心思,我们养团圆一辈子。”
令狐约沉默了片刻后道:“你是早打定主意,养你妹妹一辈子了?”
无缺坦然,“与父亲想的一般。我只愿她这一生快快活活地做我们令狐家的小姐。”
令狐约叹:“为父错怪你了!”
令狐团圆忽然想起了关于她身世的传言。叶氏本不被令狐家族接受,令狐约以她怀有身孕为由纳之为妾。叶氏虽成为令狐妾室,但流言不绝,有下人泼污,说叶氏怀的并非令狐血脉。难道她真的不是爹的骨血?所以无缺才说那样的话?
“无缺,你上有两位兄长下有一弟,可惜他三人皆是庶出,唯有你是我令狐约的嫡子,所以我寄望于你远多过旁人。当日我气你拿团圆为由拒婚,而今看来是为父考虑的没你周全。你的婚事为父不会催你,但团圆与潘家公子的事情,为父就依你的意思,一试便是。对我们令狐家族而言,成固然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这事反倒成了潘家的难题,潘岳是个念旧的人,潘家玉公子与你一样,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在外人眼里团圆是不配他的,可你我心知肚明,‘娶妻当潘’的潘家打着灯笼都寻不着团圆那样的媳妇。若非玉公子,为父还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