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幸运!”奥尔加说,“在俄罗斯,工程师本来就不值钱,女工程师工资更低,更不会有女人当副总裁。经济发展的快车上坐的都是大老爷儿们,女人要搭上去,单靠知识技能是不够的。”她起身走进厨房,从搁在橱柜上的手袋里摸出一支中华香烟,拈在炉头打火点上,深吸一口,吐出淡薄的烟雾。
“啊,经济快车,在哪儿搭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家瑾的感叹发自肺腑。当初小弦决定放弃美国大公司的安稳职位同他一道回国赶经济快车——当然还掺杂些理想主义、民族情结,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国土上干一番事业——快车是赶上了,小弦却伤了元气,大病以至抽身脱离凡尘。
“当然!”奥尔加看他一眼,眼神如烟头忽明忽暗,“其实,跟我叔叔做生意,也挺有意思。”奥尔加靠在厨房边界的橱柜旁,右手夹香烟,左手托着右胳膊,头仰着,金发垂落腰际,从家瑾的角度看上去,是一种向后倾倒的姿态,有芭蕾舞的感伤,又有反叛青年的无所谓、满不在乎。
家瑾盯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指,看她吐出淡蓝的烟雾,袅绕那些手指弹出玩世不恭的琴声、调制带伏特加酒香的蛋糕,同样的手指轻巧敲击电脑键盘、为搭上经济快车裁定种种选择与放弃。
思绪的碎片在小弦与奥尔加间替换交错,又叠加在一起,事情忽然明了了许多。人生的困境,当你怎么也跳不出去的时候,却因为眼前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化解了,得与失的权衡其实毫无必要,因为唯一的真实只在当下。
家瑾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正在重播昨晚开幕式的精彩片段,展开的桃红画卷上,立体的活字印模此起彼伏,在花海里幻化“和”字的不同形体。
“多么华丽的派对啊!”奥尔加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们怎么白白错过了?”
中国人等了一百年的华丽派对,小弦也说过,半年前的事,却恍如隔世。
奥尔加的下巴搭到家瑾肩头,问他还要不要那个可以修正乱码的网址。她的头发蹭得他耳根痒酥酥,他发现自己并不急于知道小弦邮件的内容,懒懒地说:“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吧!”
“跟你做个交易。”奥尔加富有弹性的胸脯抵着他的后背,“你今天兑现许诺,带我去看比赛,我回来就给你网址。”
上午
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第一场篮球赛,白俄罗斯女队对澳大利亚女队。上午新鲜的阳光里,奥林匹克篮球馆如披金戴甲的武士严阵以待。
家瑾拉着奥尔加的手跑进篮球馆的时候,在玻璃门的反影中看见自己年轻了十五岁的样子:宽松的T恤和咔叽工装裤,高帮的耐克球鞋,绝对是美国街头抱着篮球随时可以挑战对手的酷哥,还有他精心保养的一头黑发,空中腾起投篮的时候,一定不比成龙卖霸王洗发精的广告效果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