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一点儿……”
JJ的手机立刻抢了奥尔加的话头——中国女人温婉的歌喉。他一阵忙乱,摸遍上下衣袋,最后才从裤袋里掏出银色手机。门口两个打手的目光如四条猎犬追扑过来。
八月十三日凌晨十二点
水壶在炉头嘶鸣。小弦关掉煤气,将开水冲进木案上的玻璃茶壶。茶叶翻卷舒展,收在叶丛中的湖光山色点点显露,茶氤冉冉拂面,清香涤荡心肺。
元舍利建议她回家是对的。她对家的眷念和依赖,像这茶香,收敛得再紧,开水一冲,便又释放出来,袅绕不散。今生事要今生了,就算人居山林深处,心究竟也避不开。
她在禅寺打坐时看到的景象,是幻是真,在山里如手掌开合,回到喧嚣的尘世,更是说不清,但家瑾将陷入的险境,要视若无睹,她却做不到,虽然她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回来到底能为家瑾做些什么。她让身心处于深层聆听的状态,并不急于行动。她不想象上一次,写完那个邮件,发出去,又不安,真幻之间,平衡微妙,她担心自己举手之间把幻境推向了真实。
“每人修进的过程不同,可以把姻缘看作一条路线。”离开禅寺的时候,元舍利对她说,“沿着这条路线修习,每时每刻,也许进步更快,更能有所突破。”是啊,要修习原谅这门功课,为人妻可不是比禅寺更切实的课堂?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起居室里挂着擅长书法的同修送的字。小弦端着茶杯坐到这幅字下,喝完茶,便要开始子夜的静坐。
厨房后门上的一块玻璃破裂了,碎渣落在门口的小地毯上,无声无息。不是明目张胆的劫匪,砸碎玻璃的拳头和拧开门把的手都戴着手套,急促的脚步有意放轻放缓了——只有小弦敏锐的知觉和邻居家的德国猎犬留意到这一切。德国猎犬试探性地吠了两声,仿佛等待小弦确认。
比弗利山庄堪称洛杉矶治安最佳的市区,鲜有打家劫舍的事件发生,看家犬的功夫百无一用,自然有些荒废了。但小弦却从那两声缺乏底气的犬吠里听出了她即将为家瑾去做——更确切地说,她即将为家瑾去承担的事。
两个光头大汉旋即闪进起居室,枪口对准小弦。
“你丈夫在哪儿?”穿黑背心的男人问,音质喑哑、脸色阴沉,这是长期被烟草与险恶熏染的结果。他左肩刺有一颗光芒四射的蓝星。
“我不知道。”
“见过一个俄罗斯女人吗,金发?”黑背心又问,同时打手势让穿红衬衫的男人继续搜索其余房间。
“没有。”小弦与他对视的目光悠然平和,好像他们正谈论家长里短,茶香在空中袅袅飘绕。
黑背心的脸放松了些,声调也有所缓和。“你在喝什么?”他用枪口指一下小弦手中的玻璃杯。
“龙井茶,来自中国一个美丽的湖泊。”
“唔!”黑背心眉头仍然皱着,思绪重重,小弦觉得他手里的金属使他整个人像铁锚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