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麦芽糖
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当一个吃货对另一个吃货说:“我们一起去吃啥啥”的时候,一种天然的默契就会像烟花一样在他们的头顶绽放,两双满含“口水”的眼睛闪闪发亮地对视。只等另一个吃货兴奋地说道:“听起来就很好吃呢”时,默契达到高潮,然后两人手拉手出门,场面的感人程度堪比婚礼。
这,说的不就是我和吴琼吗?
吴琼是我的小学同学,她父母都在合肥,工作忙,把她寄养在爷爷奶奶家。放学回家,我们都要从仁里街穿过,同路的小学生,在那条街上晃晃悠悠,就晃成了好朋友,让我们的友谊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排他性质的是,我们俩,特别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所有的小学门口,都蹲着几个小贩。比较固定的那两家,挎的竹篮最大,稳居于大门两侧的“黄金地段”,有种“坐地户”的气闲神定。其余皆是游兵散勇,拎个小竹篮,各小学之间流动,但篮子里常有些新奇品种,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每个篮子里都有几样基本款,比如糖稀,熬化了的的麦芽糖,装在搪瓷缸子里,你给小贩一分钱,他拿根小棍,在那缸子里搅一搅,提起来,随着他手臂的抬高,半透明的麦芽糖,扯出长长的丝,八十年代的阳光从那纹理清晰的糖丝里穿过,像琥珀,又像外国少女淡金色的秀发。
小贩的手扭几下,让所有糖丝都缠在上面,递过来,便是一分钱的甜蜜。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还能再找出一分钱,就可以多一种方案,你可以再买两张“糖焦馍”,淡黄色的麦面小饼,烘得脆而薄,糖稀抹在其中一张上面,两饼相并,咔嚓一口咬下去,麦芽糖锐感的甜,被麦面小饼朴素敦厚的甜包裹,丝丝溢出,万般纠结,在下肚之前,混为一谈。
两分钱可以买一纸包五香瓜子,三分钱可以买一包配送小勺的酸梅粉,上课上到不耐烦时,趁老师转身面对黑板,飞快地舀一勺放进嘴里,又酸又甜还微带中药味的刺激停留在舌尖上,生动了一小截一小截的时光。
也有高档货,小石榴或油炸小螃蟹,须费一毛,我们绝少问津,小孩子没钱,对性价比特别敏感。一年级时有一天我从我爸的公文包里摸出两毛钱,放在口袋里,像带了一团热炭似的带到学校里,买了一只石榴,放在桌肚里,上课的时候小心地抠,苦涩不堪,还让衣襟上染了一小片洗不掉的黄渍,被我妈拎着耳朵质问。
有个阴雨天,一个年轻人到我们学校门口卖糖块。比方糖更薄更小的糖块,跟军棋棋子差不多大小,平铺在一个扁扁的玻璃盒子里,每块糖上面都有个明星的小照片,比我们平时买的明星贴画更丰富,每一张还可独立收藏。
一分钱三个,物美价廉,那年轻的小贩,和气地跟我们说话,我们蹲在他跟前挑选了很久,回到教室互相比对,后来每到下雨天我都会想起这个小贩,希望他再次出现,但他却昙花一现地消失了。
还有一种零食没这么有趣,只因偶尔闪现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弯弯绕绕,像山芋藤,又像植物根茎。一分钱一小段,放进嘴里,能嚼出甜甜的汁。我并不很喜欢那味道,对小孩子来说,它的甜味偏“清”与“轻”,不够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