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到水穷处——超越科学的边界(2)

想象另一种可能 作者:李淼


比方说,当你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时,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或怀疑自己的生活时,你就开始问: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干脆就是终极问题了。当然,你不会这么认为,你以为这个问题有答案。你可能会对自己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过好的生活,钱挣得多多的。假如在你这么回答时,你确实处于要挣钱的状态,那么这个回答是一个你自己能接受的回答。接下来,你揣着这个回答去挣钱,这样挺好,至少你暂时从困境中解脱了出来。但是,如果你已经是一个有钱人了,你是不会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的。你可能会想要更好的社会地位,于是你为一个更好的社会地位去努力。如果你既有钱又有社会地位了,你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有人会说:既有钱又有社会地位,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不然,很多有名有利的人会问这个问题,而且他问得更加辛苦,因为,一切都有了,他会觉得空虚和失落。这样,他的问题就成了终极问题。

作为一个做科学同时又喜欢艺术的人,我会这么回答这个终极问题:爱科学或爱艺术,或同时爱这两者,你的生活就会更加充足。我确实认为这是对人生意义这个终极问题的一个不错的回答。但是,它真的是唯一正确的回答吗?我不觉得,相反,我觉得人生意义确实是一个终极问题,没有答案。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寿命是有限的,钱和社会地位或者名声在死之后不再有任何意义。那么,科学研究或者艺术创作不是有更加长久的意义吗,不是在死后还会让人类获益的事情吗?问题是,我们知道,人类和文明也会终结,即使我们不毁灭自己,在大约50亿年之后,太阳也会成为吞噬地球的红巨星,或者,宇宙在若干百亿年之后也会终结。

那么,人生有意义吗?更进一步说,宇宙的存在有意义吗?存在的意义,当然是所有终极问题中最难回答、最让人困惑的。

科学能回答“意义”的问题吗?当然不能,因为科学是实证的,而“意义”问题不能分解为任何物理命题,或数学问题,或生物学问题。在“意义”这个问题上,宗教开始介入了。

哲学也关心意义问题。我们知道,哲学从来都和宗教无法分开,更加一般的,艺术和宗教也是同源的,它们都起源于人类(或许仅仅是智人?)对自己处境的追问和试图回答。科学再发达,我们也难以逃避对意义的追问,人类存在一天,就一直会有艺术,甚至宗教。

据说,目前的中国,基督教徒很多。就我所见,佛教徒也不少。宗教在中国的复兴,当然与人们的困境以及企图脱离困境有关。今天,很多人解决了物质问题,解决了生存问题,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接着该问的,就是生活的意义了。过什么样的生活更有价值?在物质生活之外我们还需要什么?我觉得,基督教对中下层人更有吸引力,而佛教对生活优裕、有了名有了利的人更有吸引力。在这里,我们不谈那些为了俗世利益“信教”的人,对这些人来说,求神拜佛与崇拜权力、利用社会关系让自己获得更多的物质利益没有什么不同。

在生活中,我们不仅要和无聊做斗争,我们更多的还要和环境做斗争,要和欲望做斗争。这就涉及另一个人生的重大主题:自由。我认为,自由是谈意义的前提,如果连自由都没有,谈意义简直是奢侈。

环境压制我们,这个问题无须多说,类似地,资本也是现代社会的奴役势力。我想说说欲望对人的奴役。每一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欲望的驱动下做事。司马迁就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欲望驱动我们不停地工作,不停地焦虑,不停地让自己放弃做一些对自己身心更有益的事情。所以,欲望也是对自由的一种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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