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永远与自然同在(1)

最艺术,最民国 作者:潘剑冰


吴稚晖去世后,蒋经国发表了纪念长文《永远与自然同在》,用这个题目来概括吴稚晖的一生确实是恰当之极。

1932年出版的《于右任先生言行录》里面顺便也谈到了吴稚晖,书中用了“一任自然”、“不加束缚”来形容他的穿着打扮。吴稚晖平时总是一件旧布袍,出门外加一把油纸伞,一件马褂上五颗扣子,至少一两颗无法扣上,最好笑的是他的裤腿总是套在长筒袜里,一双破布鞋几乎穿得见洞。吴稚晖以这一身乡巴佬打扮穿梭于冠冕之间,而毫无愧色,神情自然,反倒让人肃然起敬,书中赞其:“初无寒酸相,益见民众化之可贵。”温源宁则说他:“那样笨拙本身已变成一种魅力。”

吴稚晖出门时,行李一定自己带,不劳力人,也不坐人力车。1929年,在南京举行孙中山奉安大典时,时年六十五岁的吴稚晖是党国元老中唯一一个不坐车的,他说:“无论何种马车,我无需它!我最喜欢我这天生的两只腿的驴子,随处可以走得到,安步当车,最为自如。”1933年,时年六十九岁的吴稚晖和一些要人同游衡山,由湖南主席何健招待,其他人都坐轿上山,同样只有他一人自始至终步行。

吴稚晖大概只有一次破例坐车,那是他在当唐山交通大学国文教授的时候。有一次外出旅行,从学校到车站路途很远,恰好又遇到滂沱大雨,道路泥泞,加上行李十分沉重,无奈之下只好雇了一辆人力车,但他路上仍然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车夫穿,认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心安。

对于居住,吴稚晖的要求同样很低。他的家中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其他装饰正如他的姓一样——“吴”(无)。他自己是书法家,但是墙壁上却从来不挂任何字画,因为越喜欢用文化装饰的人往往越没有文化;他经常有机会跟当朝的显贵们合影,但是这些照片都被他扔掉了,因此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挂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如某些人最喜欢干的。

抗战时,吴稚晖“蜗居”在重庆上清寺73号一间只有十二方尺的小屋内,故名为“斗室”,他戏作《斗室铭》自娱:“山不在高,有草则青,水不在洁,有矾则清。斯是斗室,无庸德馨。谈笑或鸿儒,往来亦白丁。可以弹对牛之琴,可以背癞痢之经。纵臂草际白,粪味夜来腾。无丝竹之悦耳,有车马之作声,西堆交通(交通部)煤,东倾扫荡盆(《扫荡报》)。国父云:阿斗之一,实中华民国之大国民。”人称蒋介石去看吴稚晖“犹如亚历山大帝去看那位木桶里的希腊哲人”。“斗室”不仅小,而且不安全,敌机时常呼啸而过,老蒋屡次请他住黄山官邸,官方也准备为他单独造一住处,都遭到他谢绝。

如果说吴稚晖还有值钱的东西的话,一是他那几千册藏书,他对之视若性命,别的东西可以抛弃,但是自己到哪,书本一定要跟随。

二是他的摄影器材。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吴稚晖竟然是中国摄影艺术的先驱。20世纪初,吴稚晖避祸远居英伦的时候,接触到照相术,为之着迷,并一发不可收拾。1906年春,吴稚晖开始学习照相术,并自购照相机为人照相,第二年他又添购了照相灯,此后他又自己添设了暗房。在当年,照相机还是一个奢侈品,摄影是有钱人的专利。而吴稚晖在英国一度穷困潦倒,还要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搞摄影,可见其对摄影的挚爱。后来吴稚晖回国后,在上海的居所也弄了一个暗房,专门供自己研究摄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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