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的敦煌之行虽然没有使他直接获得经济上的好处,却使他的艺术功力更上一层楼,敦煌壁画是连接神与人的一个桥梁,在这里张大千真正领悟到艺术的“传神”之处,并最终将之引领到“传人”,这为他晚年打通自己在绘画上的任督二脉,开创泼墨泼彩技法打下了基础。
此是后话,张大千能够放弃神仙一般的日子,到敦煌过起了乞丐一样的生活,所欠下的债务直到二十年后才完全还清,一度还蒙上了破坏敦煌文物的不白之冤,这样的勇气就足以让我们为之浮一大白。真的艺术家,既能够在闹市舞蹈,也能够在荒漠高歌,能游走于绚烂与惨淡的两级,将两者都做到极致,从一个极端出,入另一个极端,却能无缝对接,从容自在,这样的境界,问世上几人能做到?
事实上,张大千大兴土木,盖豪宅、建园林都是在晚年去国怀乡的凄凉心态中完成的,在有家难回的情况下,他以这种方式“诗意的栖居”,是可以理解的。一个人的钱财只要不是偷来抢来,最关键不是贪来的,我们就应允许他挥霍,要不怎么促进消费?富人不消费,穷人就得失业。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大千大半生在国内别说豪宅,连蜗居都没有,要么当租客,要么寄人篱下,其女张心庆感慨:“根据父亲的收入,我们家完全可以购置田产,住豪门大宅,钱真是绰绰有余。可我们家的真实情况却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真像有些朋友对爸爸的评论:‘富可敌国,穷无立锥之地。’”
原来,张大千的巨额收入除了用来养家糊口和接济亲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购买古画,凡是他所喜爱的大家名作,如石涛、八大山人、唐伯虎、郑板桥等人的作品,他都会不惜重金买下收藏。
令人诧异的是,这些被张大千视若性命的古书画往往在他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就以低于收购价贱卖给他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素以聪明与精明著称的张大千身上,岂非咄咄怪事?
这个谜底还是张大千自己来揭开,他说自己收藏古书画有两个真正的目的,其一是欣赏,其二是学习,而更主要是后者——“一件古画或者法书名迹,其中必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或是其笔墨,或是其构图,或是其意境,或是其设色……”等到将之把玩观摩,吃透背熟,“所买的古书画的钱,即等于是我交了自己的学费而已”。因为手头的钱有限,为了继续学习别的古书画,加快周转,只好“高进低出”了。
对于这样的张大千,我们还好意思说他贪财、市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