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儿把那一阵风变成了她的箫声。阿吉听懂了。但是阿吉并不懂蜂儿为什么要把那风变成她的箫声。
终于蜂儿放下了箫,蜂儿淡淡一笑说阿吉姐我想请你帮个忙。阿吉说你说吧以后说话痛快点别那么像洋学生似的文文绉绉的。蜂儿听了就打开自己的小箱子拿出那面银盾。阿吉看了又看那些精致的花纹看得她莫名其妙。
是你娘留给你的?阿吉问。蜂儿摇摇手嘘了一声,阿吉觉得蜂儿是不想让屋外的老爹听见。蜂儿说阿吉姐你就别问它是哪来的了,过会子你走的时候,顺带着把它拿到村口大钟旁边挂上,好不?阿吉呆呆地看着蜂儿说妹子你让姐挂这玩艺儿到底有什么事?蜂儿说好姐姐你就别问了,等过几天我自然告诉你。
阿吉走的时候看见蜂儿爹的背驼得更厉害了。那箫声真的变成了风吹弯了他的腰。她看见他在瑟瑟发抖。
那一天深夜爹才回家。爹没敢开灯,只点了一支洋蜡,但是爹刚点上蜡亮就熄了,那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个人在问:爹,我娘到底是咋死的?声音不大,可他大大地哆嗦了一下。他一哆嗦就把那亮光弄没了。他没想到女儿居然一直醒着。
蜂儿看见爹的驼背在发抖,但是爹答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咋死的?不告诉你了吗?闯苇子坑淹死的。
娘为啥要闯苇子坑?
咳,你娘那人要强,支书说她织的苇席不够数,她就夜闯苇子坑捞苇子去了……
那咱家咋不供她的像?
那年月穷,吃都吃不上,谁还想起照个照片留下?
那咱家主席像背后的照片是谁的?蜂儿的眼光像利剑一样刺穿了他的后背。他软瘫下去,像一堆破布一样簌簌发抖。蜂儿哭着说你一直在骗我,我都十四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蜂儿说着就跑了出去,蜂儿本来是不想跑出去的。
阿吉捧着那枚银盾边走边看。这陈旧的盾牌只有在黑夜中才能闪出一点亮光。那个费解的画面使阿吉想象到在一个遥远国度中发生的谋杀事件。阿吉的想象力仅仅局限在电视的范围内。她家里有个很不错的电视。她记得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两个男人同时都很爱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跟这个女人结了婚,就把这个男人叫做甲吧,有一天,男人甲外出,男人乙——也就是另外一个男人来叙旧情,叙过旧情之后自然是旧情复发,乙跟女人睡到了一起。甲这时候回来了,就操起一把剑跟乙决斗,斗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甲就对女人说,还是由你公断吧,我们俩你只能留一个。女人听了这话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最后把剑指向了自己。女人倒在血泊里之后,乙很快就溜走了。乙溜走之后女人就从血泊里站了起来,原来,这是女人使用的一个巧计。那血也是原来就暗藏在塑料袋里的鸡血什么的。结局自然是那女人跟丈夫言归于好。
阿吉看到银盾上的那幅图画恰恰是女人持剑倒地的一刹那。但是阿吉并不曾就此罢休,阿吉摸到盾后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有一个小小的抽屉样的东西触到了她的手指,她轻轻地拉开,有一张画着符的白绢悄悄地从里面飘了出来。阿吉一把没抓住,那一点白亮像活物一般从她手里挣脱出去,那块白绢像精灵一般在夜空飘荡。
蜂儿在村口自鸣钟的旁边看到了那块银盾。月光直射在银盾上,泛出青铜色的光泽。那个月亮是淡红色的,直直地挂在天空,像是午夜升起的太阳。蜂儿有点迷茫地站在那月亮下,好久,她才听见远方闹闹嚷嚷的声音。她抬眼望去,见是一座新搭起的大戏台。隐约看见村民们黑压压地围了一片,心想乡里人想看戏真是想疯了,连自鸣钟还没有响,便都知道了要演戏。忽又想莫不是那块银盾的作用?又抬眼看看那银盾,依然挂着,并没有什么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