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清目朗,皇后人美如玉,并肩站在一处,倒是好一对璧人——可惜,连铉也不禁在腹中感叹,倒也真的并非不可惜。
帝后落座,众人各归其位,帘外丝竹声悠扬而起,珍馐美食流水般送了上来。皇家自有皇家规矩,无论是山东的麒麟菜,还是湖北的银鱼羹,样样都有侍食太监拿银勺试了,再分到各人面前的小几上来。
“这个好!”宣佑帝舀了半勺炖樱桃肉送进口里,微一咂舌,赞道,“丁点儿不腻,给皇后拿去。”
底下人连忙答应,快手快脚将那只青水海兽银碗移到连长安面前。连长安见他连一口好菜也想着自己,不禁心中欢喜,要谢恩却被他挥手止住。她索性一笑,大方提起金箸,果然好吃。
“喜欢吗?”他转头问她,体贴至极。
连长安点点头,那酸甜酥嫩入口即化,还有股鲜果的隐隐清香,御膳就是不一样。
见她首肯,慕容澈的兴致越发好了,竟像个献宝的孩子,将接下来的花炊鹌子、砌香蜜煎、鹅掌辣汤齑、鲜虾玉蕊羹等等十多样名菜,全都依样画葫芦尝一口便赐下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沉香殿里谢恩声此起彼伏,到最后,人人几上都有一两只标黄签的银盘玉碗,连长安和连氏父女面前更是堆满了。起初诸位大人还拘谨,后来见万岁和娘娘这般洒脱自在,也渐渐放肆开来。连平日里最爱拿乔作致的蔡侍郎,都大着胆子讲了个弦外有音的笑话,众人乍听时不明所以,待回过味来,纷纷掩口,而沈奉那粗人更是噗一声,口中酒浆喷了满桌。
瞧他的窘态,满座人越发笑倒,沉香殿里欢声一片。就在这酒酣耳热、其乐融融之时,宣佑帝忽然一挑眉,问:“连爱卿,朕的御妹可否转告你朕允她的话?”
连铉心中一动,赶忙收了笑,敛容正坐。果然来了。
宣佑帝果然趁着醉,伸手遥遥一指座间诸人,口中道:“这里有开国功臣的后嗣,有世家大族的才子,有年少有为的俊杰,还有……还有沈将军这样……这样酒量如海的英雄好汉,哈哈哈……怎么样,御妹?我大齐好男儿济济一堂,你若挑上了谁只管开口,朕保你心想事成!”
连铉早有准备,此刻不卑不亢答道:“多谢万岁恩典,连家没齿难忘。但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臣是说,就剩这个女儿在身边,她又自小被臣惯坏了,实在是怕辱没了好人家……”
慕容澈板起脸,“连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朕的御妹,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俏佳人,就是嫁给神仙也足够了,你又谦虚什么?”
连铉任他说破天,打定了主意只是推辞,只是一个“不敢”接一个“不敢”。
一方硬要促成,另一方则抵死不肯,其余都是局内人,都是万岁选好了牵红线的候选,全都不便插话,场面渐渐僵持。连铉狠命向座上的大女儿连长安递眼色,要她拦一拦宣佑帝,可连长安心中实在恨极妹妹连怀箴,对她的事一丝也不想沾染,明明看见了,硬是装作没看见。
如此气氛越发紧张,慕容澈本有三分醉了,借着酒意声音越拔越高,口气也越来越不好,本是规劝,到后来几乎变为争吵。连铉一味谦卑恭谨,可惜退无可退,明知不好也只有咬紧牙关挺着,眼看着将要翻脸,冷不防连怀箴猛地站起身,朗声道:“末将已于连氏祖宗神位前立下誓言,未成功业,此生决不嫁作人妇。求万岁恕罪,请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