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有功夫,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十足十的累赘,带着自己,恐怕谁都逃不脱。
小叶却摇头,道:“宗主和副统领在慕容小儿手中,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有救了。”
这实在大出连长安意料之外。她们不是对连铉、对连怀箴敬若神明吗?竟这样放弃了?
见她不回答,向来笑吟吟的小竹也换上肃然表情,催促道:“我们自从跟您进宫的那一刻起,眼里就只以您的生死安危为先。更何况,万一……万一宗主和副统领都出了事,您就是最后的嫡系白莲,更不能落在那些奸贼手中。”
纵使明知她们的动机并不单纯,但连长安依然止不住内心震动——冬梅脸色蜡黄;小竹的胳膊上扎着血迹斑斑的布带;小叶虽瞧着齐整些,鬓边依然有两道汗水在混着血和泥淌下来……无论如何,她们都是舍了命来救她的——为了她这个“孽种”。
连长安强自压抑澎湃心潮,苦笑道:“那你们自己逃命去吧,不必管我。我其实不是……不是什么白莲血,不是连铉的亲生女儿,为我死,不值得的。”
此言一出,三个丫头都傻了眼。片刻,竟是惜言如金的冬梅率先开口,断然摇头道:“那不可能。”
小竹本是个霹雳火爆性子,一听这话,只当她怕了,再也不顾什么小姐什么奴婢,径直骂开了,“这样的瞎话都编得出?你被男人睡得连根基本姓都忘了不成?那姓慕容的小子看上的只有你血里的莲花!你这样糊涂的人,根本不配姓连,根本不配当副统领的姐妹,被人抓去的怎么不是你?只可怜柳枝她……柳枝竟为了你……”
自小一起长大的四姐妹,走到这里,已永远折损其一,小竹心中伤痛,身子剧颤,嘴唇不住开合,只是发不出声音。突然,她一横眉,长剑出鞘,已架在连长安肩头,厉声喝道:“与其看你临阵退缩,投敌失节,活着丢白莲军的脸,叫天下人耻笑,不如此刻就死在我剑下,我再自刎赔你的命!”
冬梅连忙大叫不可,小叶则二话不说,一剑格开小竹的兵刃,斥道:“荒唐!你是什么样的命,能赔得了白莲花?”
眼看着更漏滴滴,流逝的都是性命生死,连长安再也无心和她们解释,一甩袖子,怒道:“吵什么?吵到人赶了来,全都死在这里是不是?死算得了什么?但平白无故逞一时之勇而死,一定是傻子!我的事不要你们管,你们三个,都给我滚!”
小竹依然气鼓鼓,还剑入鞘别过脸去,不敢回嘴,却也不肯走。冬梅无奈地看了她两眼,又转头望向沉默的小叶,求她拿主意。小叶双目微垂,沉吟片刻,轻声道:“我们离家时,宗主吩咐过,深宫内苑,消息不便,若有事故,便以我马首是瞻,你们都没有忘吧?”
冬梅摇头,小竹则硬邦邦地回答:“不敢忘!”
“那好……”小叶说到这里,忽然欺身向前,出手如电,早点中连长安身上数处大穴,再顺势接住她慢慢软倒的身子,已换了严厉声色,“速速替小姐更衣,我们走——哪怕我们都死了,也要送小姐出去!”
夜浓稠黏腻,像是沾在手上洗不去的血。连长安已脱了翟衣凤冠,穿了一件宫女的衣裳伏在小叶肩头,由她负着在这样的夜里穿过危机重重的深宫。不愧是白莲军中顶尖的人才,看着身形消瘦,可背上百十斤重量依然可以矫健敏捷、步履如飞。
但她依然累了,很累了,连长安知道——她的头软软地垂在小叶颈后,听得一清二楚。刚离开沉香殿的时候,小叶的气息分明悠长平缓,现在却又急又促——自从遇见第三拨巡夜人,死战得脱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