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向命运低头的人;发誓要主宰自己的人;信念犹存无所畏惧的人……跟上我!
死亡死亡死亡……到处都是死亡,也许自己真的唤来了腥风血雨,那也无妨……她会将这些死通通背负,背负这一切向前走吧……永不逃避,永不后退……
相信我,想活着的人跟我来!
……时间变得模糊,空间变得混乱。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一切通通停顿,不复存在。只有扑在脸上的黏稠腥气,只有越来越酸痛的手臂,只有空无一物的思绪,只有射来的一箭又一箭,挥落的一刀又一刀……
人群渐渐在她的坐骑旁聚集,并不多,也许一十,也许二十。他们替她拨开飞箭,替她挡下刀枪,他们大声吼叫着,浑身是血,是泥,是汗,被浓烟熏得漆黑。
“宗主!”有人在身后竭力呼唤。
一个木讷的影子在连长安的脑海中闪过……是叶洲!不,不……她转瞬醒悟到,不是叶洲,是杨赫。四面八方都是人,都是敌我莫辨的影子,杨赫终于赶来了。
“宗主……快护着宗主离开!”
“杨什长!按我们商量好的,领他们走!”
敌人无穷无尽,杀戮无穷无尽。热浪滚滚涌来——或者所有人都是飞蛾,在朝着无所不在的火焰猛扑过去。马在狂奔,烟在狂卷,四周亮起又熄灭……不知不觉间,身边围拢的众人尽皆消失在黑暗里。连长安勒住马,呼呼喘气,将沉重的长刀换到另一只手中,只觉十指僵硬麻木,浑不似自己的。
忽然,座下马匹嘶吼一声,前腿下陷,一下倒在地上。甲叶碰撞的碎响传入耳内,一个巨大的黑影向她撞来,压着她飞跌出去,陷入满地血泥之中。
她嗅得出那人身上的臭气,辨得清沉重的铁甲的形状——是个落单的廷尉!
手上的长刀已不见踪影,她赤手空拳又推又打,可不知是不是太过惊慌失措,或者已彻底脱了力,陈静教导的运气法门全然失效,那人掐住她的脖子揪住她的头发,按紧她的后脑勺猛向地面上砸!
耳中嗡嗡鸣响,脑壳里仿佛有一声声闷雷在炸。她抵死挣扎,双手乱挥,膝盖狠顶他的胯下……那人哀号着向后一缩,连长安已握住怀中某件冰凉凉的物事,胡乱捅出去。
他在她身上厉声尖叫,她也在厉声尖叫——
整个天地都在塌陷,黑夜宛如一泓阴影的旋涡。连长安四肢百骸间再无半分气力,软软瘫倒在地,只剩下澎湃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大片喧嚣响起,胸口一轻,压在她身上的死尸被人移去。是谁弯下腰,将她从血泊中扶起。一具同样满是汗水、血污与泥浆的雄健躯体紧紧环住连长安,拼命吻她,像某种细小却凶悍的野兽狠狠啃啮她的唇。
“长安……长安!”他哑声唤道,嗓音因烧遍全身的狂烈欲望而莫名粗嘎。
连长安认出了这声音,在那个瞬间,她分明只想号啕大哭。可心口生生压着一团炽烈的火焰,她竟像疯了一样丧失所有理智,弓起身子拼命回应。
他给她的第一个吻,混着无数人的血,全是灰烬以及死亡的味道,却那样甜蜜,那样安稳,为她注入鲜活的新生。
“没事了,有我……一切都有我……其他的都交给我……”扎格尔的手劲很重,几乎要将她揉碎了,几乎要将她生生嵌入自己的身体。
……有东西飞在她脸上,一片又一片,轻飘飘的。她以为是血,可是血没有那么冷。
连长安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仰起头来,凝望火光乱窜、烟雾弥漫的夜空——扎格尔说,草原的天是碧蓝色的,你只要抬起头来,那蓝色就把你吸了进去,你就会把一切烦恼都忘了……
大雪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