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痫病人们选的是《万物光彩绚烂》,因为歌词里“小小的、伟大的造物们”让他们发笑,让他们想起了动物园。我们也唱了那首“有一个古老的故事,讲骑士赢到了他的马刺”。布莱克本小姐在最后高昂的“从黑暗之城,营救有力之真”处合唱进来,吊了个高音。我想,这首歌一定不是她选的,因为她曾告诉我们她不信上帝。
追悼会上有许多花,还有一只彼得斯先生带领大家用树枝和枯叶做的花环,祭坛上只烧了一支蜡烛。祭坛那天早晨我掸过,还掸了小讲台,还掸了一排排座位,还把座位下面的《公祷书》摆整齐了。追悼会上没有讲话,没有布道。埃莉诺·梅特兰在一片肃静中演奏了风琴。教堂执事简短地送完祝福,罗伯特的母亲就站起来说,食堂里准备了点心,还有一份惊喜在等待我们。我们急忙离开小教堂,走过空地,从大楼侧门经过一条黑暗的走廊来到医院食堂。
去年,为了迎接圣诞节,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食堂的布置。我们被像牧羊一样牧进了大人的餐厅,发现桌上放满了红绿纸条。
我们被要求坐下,我们中有能力的人,被要求舔湿纸条有胶水的一端,平整地贴在另一端上,将它们做成纸环。护士们远远地聚在屋子一角,围着一棵圣诞树,男人们正将它竖起。与此同时,我们贴上摁下、贴上摁下,然而没有人来告诉我们,纸环和纸环应该是套在一起的。
应该是纸链子。那之后不久我就变成纸链子专家了,但还不是马上。浸满口水的撕坏的纸带很快铺满了桌面和地板。直到辛普森少校来了,餐厅的秩序才恢复。
所有人都喜欢辛普森少校,连总对志愿者冷嘲热讽、说他们讨厌多事的护士们都喜欢他。少校每周来几次,他是布瑞尔板球队和足球队的教练。他开游艺室,还办了粘贴兴趣小组和一个棋牌角,那里放着几张长桌子,可下象棋,可集邮。
食堂里,少校又是命令又是诱哄,用他愉快的抱怨声把护士们逗得更忙乱了。
“简直胡说,漂亮的小嬷嬷。”他对一个职位低的勤杂工说,此人不漂亮,也不是修女,“时间当然够用啦。我们来把这些装饰品挂起来吧。”
他叫几个护士在我们边上坐下来帮忙。他派男人们去搬来梯子。他叮嘱我们好好做,并说能做出圆圈来就很好。但他把一部分孩子调到另一张桌边,教他们如何将纸条穿进已贴好的纸环,以及怎样舔湿纸条,怎样连接纸条。灵巧的丹尼尔,聪明的布瑞尔小鞋匠,当然去了那张桌上。但罗伯特也去了。这很奇怪。因为罗伯特对要求手指灵活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我能拆甜橙包装,也会穿纸链,所以我穿起纸链来。胖子艾达看着我。这些事她都不会。她的大胳膊重得像两袋面粉,面疙瘩一样的双手总抖个没完,没法儿穿纸链子。对我来说就简单了,因为我有一只胳膊是坏的。我把纸圈套进握成拳的坏手,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挂着,将纸条穿过它的中心一点也不难。把纸条弯过来,俯身,吐口水,抹匀胶水,贴上纸条,这些都不难。
艾达不高兴了。她一把扯起我们中间逐渐变长的纸链,同时推开椅子站起来。纸链飞向空中,在空中的一瞬,它看起来非常美丽——就像罗伯特头发的放大版。接着,它落回桌面,重新聚成一堆,艾达抓起它,向自己胸前扯,一边扯还一边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