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老爷半张着眸似睡非睡,长长叹了一声,翻身向里睡了。
佣人摇头叹气。这些日子老爷子越发恍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睡着,没白天没黑夜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只有听到少爷二字的时候才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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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吃了药,觉得身子好些,眼也不花了,吃了早饭被秋喜扶起来坐着,“老夫人躺了几天了,该起来坐坐了,不然人该睡傻了。”
风月笑笑没说话,抬头看着窗外一片忙碌的景象。
秋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似乎能看懂人心,笑着道:“少爷早上还让人送来些补品,吩咐奴婢每天炖给老夫人吃。估计今年都不会出去了,要在家里张罗大小姐的婚事,原本定到明年的婚事,侯家不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昨天来话,说今年年前就要办事。”
风月仍是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
秋喜服侍了她这么久,也渐渐知道了她的脾气,将病之前她没看完的书取过来给她,“老夫人看会儿书吧。大少奶奶刚才让人来告诉,说有事让我去办,娟子在外头,老夫人有事可以叫她。”
“你去吧。”风月总算开了口,语声比之前还要轻些,可能是病了一场的缘故,人也消瘦了许多。
秋喜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风月一人坐在房里,看了一会儿书,也觉得无聊,放了书走出来,佣人们见她出来,也都放了活计对她行了礼,“老夫人早。”
风月点头微笑,向门口走去。
娟子跟上去道:“老夫人要去哪?您的病才好,小心着凉……”
“我去透透气。”风月道,脚下没停出了院子。娟子站在那看了一会,也就作罢了,自去忙自己的事。
来到南宫府这半年,她总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还没曾认真地看过这个家。每次她想让秋喜陪自己转转的时候,却总想着下人们看她的目光而就此作罢,病了一场,她也渐渐放开了。
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别人看她的目光,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样安慰着自己,也不觉得什么了。她独自一人走着,依稀记得从前去宗祠的路,后院一路风光,那会儿她只是匆匆掠过,就已经发现了几处好玩的院子,趁着今天高兴,索性走走。
走了半天,就有些累了,风月在假山下找了个平滑的石头坐着休息。几个小厮抬着家伙走过来,平时男丁很少进内院,因此也不认识她,只当是什么姑娘,也没行礼就抬着东西走了。风月见她们抬着木案、祭品,身后又跟着黄袍道人,于是好奇起来,悄悄地跟了过去。
佣人抬着东西进了一座院子,院子很破旧,门上遍布着蛛网,门头上的匾额也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铁锁锈迹斑斑,看来已经很久没人用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做法呢?
她有些想不通,刚想进去看看,就有人出来赶她,“这里有事,请姑娘回去罢。”
说话尚算客气,可能是见她穿戴体面的缘故吧。
风月不好说什么,只好退出,小厮将她关在门外,院子里很快传出铃声与连绵的咒语声。法事开始了,天上有冥钱与纸灰落下来。
这场法事过了许久才停下,道士与众人走出来,重新将院门锁上,道长将一道符咒贴在门上。他一脸疲惫,而小厮赔着笑脸,“道长,大少奶奶在前面备有好酒好菜,请随小的来。”
风月迟疑着,最终还是上前道:“道长请留步。”
蓄着胡须的道长停下来,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事?”
“请问为什么在这里做法事,是超度谁?”
道长看看一旁的小厮,想确定她的身份,但是小厮摇摇头,道长于是无顾忌地挥袖离去,不打算回答。
风月讪讪的,这样冒昧问,本来人家也可以不回答的。
正失落的时候,道长却丢下话,“不是超度,是压怨灵,让她永生永世都投不了胎,做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