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玄随后而来,同她缓步走到中庭飞阁之上立定,仰头道:“凤姑娘对星相可有了解?”
卿尘抬眸静望,秋夜之下,细月如眉,其旁云淡星稀,并不像夏日那般绚丽璀璨,夜空看去清远通透,广而幽深,“略知一二。”
冥玄道:“那凤姑娘能否看到那颗星?”卿尘随着他所指望去,淡静的夜色中,有一颗亮星遥挂天际,其光清冽,冷而深灿,在那弯淡金细亮的新月之侧丝毫不见逊色,甚至透过丝缕缥缈的浮风竟压过了月光云影,便似墨蓝天幕中一颗静冷夺目的光钻,令所有的星石都黯然寂淡。
“那是什么星?”卿尘不解地问道,记忆中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从未见过这样一颗星。
冥玄意味深长地道:“此乃百年难见的异星之象,清光澄宇,紫微天合。而此颗天星正逐渐进入我冥衣楼主所对应的北斗天宫之位,乃是入主七星之势。”
“哦?”卿尘道,“那岂非冥衣楼主指日可见,方才我们所说之事,也可商讨?”
冥玄看向她道:“这上应天星之人目前便在伊歌城中。”
“是何人?”卿尘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冥玄微笑。
卿尘十分意外,不由失笑道:“阁下说笑了,难道你们便是因此一直盯着我不放?”
冥玄却正容道:“老夫并非说笑,天星变动,下应其人,老夫寻找此人已经很久了。凤姑娘曾在漠北停留,仲夏之时来到伊歌城,正与星相相符。再者,姑娘可有一串碧玺灵石?”
卿尘略一沉吟,将衣袖轻抖,示与他看。冥玄看着夜色下幽幽清亮的七彩串珠,感慨道:“此乃冥衣楼失踪了多年的楼主信物。实不相瞒,我曾查过凤姑娘的来历,但却一无所获,不知姑娘与我冥衣楼上任楼主可有关系?”
卿尘闻言惊讶万分,隐约记起当初在竹屋那些医书上所提到的“先师”。她垂眸细思,脑海中却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不由暗暗蹙眉,若是能够记起一切,说不定她连那巫族禁术九转玲珑阵都能得知,哪里还要整日为这发愁?但在冥玄面前,这些自然不能表露,依稀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冥衣楼似乎与那巫族有些联系,也必然与以前的这个“她”有些瓜葛,这想法似是黑夜中的一点星火,在她眸心深处微微一亮。
正思索间,她突然听见冥玄道:“凤姑娘若有所顾忌,老夫也不强求,天命难违,自有定数。楼主的生死老夫心中其实早知定数,既然楼主将冥衣楼信物传给凤姑娘,姑娘不妨考虑一下,倘若入主冥衣楼,不但凌王之事我们要悉听调遣,你尚可得知一些巫族的情况。这碧玺串珠自上古时便是巫族的镇族之宝,想必你对其来历会有些兴趣。”
卿尘凤眸一掠,眼前这个冥玄似乎对她颇有了解,略略斟酌,微笑道:“如此诱人的条件,看来阁下是深思熟虑过了,请恕我自有苦衷,有些事情不便说明。至于对冥衣楼,我也只能说若有需要,自当尽力,也希望冥衣楼能审时度势,与人方便,但楼主一职我恐怕难当重任。”
冥玄摇头道:“凤姑娘若不肯接任楼主,一切方便都是空谈。”
卿尘蹙眉道:“阁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再者冥衣楼偌大组织,难道就凭你我一席话,便能随随便便认个来历不明的主人?”
冥玄笑道:“自然不是,凤姑娘接任楼主必需得到灵兽雪战的认可,并在其后以楼主的身份做三件事,令七宫部属信服。”
卿尘方要说话,突然低头想了想,道:“倘若那灵兽不认我,或我不能服众呢?”
冥玄道:“事在人为,凤姑娘若没有能做冥衣楼主的能耐和胆识,诸事免谈。不过姑娘若真想让冥衣楼放弃刺杀凌王,或是了解巫族的秘密,想必定会有法子做到这些。”
卿尘本打算权且应付他一番,待解决了这两件事便来个有负众望,辞职挂印,却谁知早被人家料到,此路不通。为了夜天凌的安危和巫族的秘密,纵知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略加衡量便也有了决断,这趟水无论深浅,恐怕都要先蹚上一蹚了,忍不住轻轻自牙缝里丢出句话,“真有今晚让谢经喝汤的想法。”
在冥玄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微微挑眸,不再纠缠枝节,“凌王征战南北护卫疆国,为五万两黄金与他为敌,冥衣楼这是助纣为虐,你下令收回成命,我答应你的提议。”
冥玄眼中现出笑意,“若这是凤主的吩咐,属下即刻遵命。”
卿尘静声打量眼前这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凤眸掠过清净的光泽,“要怎么认可我这楼主,你去安排便是,但有一件事不要忘了,碧血阁今日伤了谢经和冥魇,记得好好和他们清算一下这笔账。”
她那波澜不惊的口吻中自有种潜定的气度在,清淡似不着力,却叫冥玄忽而感觉无声的凛然,他向后退了一步,恭声道:“属下谨遵凤主之命。”
卿尘抬头遥望天际,夜微明,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