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他叫住努力把满是水锈的水壶擦得闪闪亮亮的王磊，“你歇会儿吧，或者睡一觉。”

王磊没啥反应，继续擦手里的东西。宇文良走进厨房，倚靠在门框上看他，“你很喜欢做家务吗？”

“我不会别的，我没钱还你，你也没啥要求。”王磊不会清楚地表达自己的心情，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你对我好，我没有啥能还给你的。”

“我早就说过，不用你还。”宇文良有点不耐烦了。

王磊还是低头擦着手里的东西，闷闷地说：“我想跟着你……你啥时候走，我就啥时候走。”

孩子的尾音里有些哽咽。宇文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懊恼自己干吗这么善解人意！这是麻烦，天大的麻烦。他自己还是个孩子，要怎么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这几天他就已经厌倦了每天晚上提醒王磊必须洗过脚才能睡觉；厌倦了教导他吃饭的时候不能吧唧嘴发出声音；厌倦了告诉他11岁的孩子不要随随便便说要去死的话。

不论宇文良的心情如何，王磊仍旧擦着手里根本不属于宇文良的东西。小小的背影在宇文良眼里是近乎于执拗的单纯，这孩子才11岁。自己11岁那时候在干什么？上学、打架、泡网吧、玩游戏、被老爸老妈追着打，从没想过会被抛弃……下午的阳光顺着窗户斜映进来，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时针似的白色光芒。宇文良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王磊擦完了水壶又去擦锅碗瓢盆，直到日落了王磊才收拾妥当，准备做饭。本来被擦得闪亮的器皿被火烧过，又变回了原来黑污的模样。

宇文良沉默不语地吃完了晚饭。王磊收拾了碗筷，又把五洁粉和抹布拿了出来。宇文良没管他，他愿意擦就擦吧。

第二天一早，宇文良告诉他，今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等会儿什么都别干了，早点出发免得公交塞在路上。

一大一小赶到医院的时候，宇文良没想到韩楚东也来了。他没说什么，对方也没表示过来什么意思。宇文良给王磊开了化验单，把孩子送进监察室。随后，转身看着跟在后面的韩楚东。

韩楚东和宇文良面对面地站着。在韩楚东眼里宇文良像是变了一个人。满脸的胡楂儿和眼里隐藏不住的深邃，让这个23岁的大男孩看上去成熟了很多。须臾，宇文良问：“有烟吗？”

“这里不让抽烟。”韩楚东指了指走廊尽头，“去那边吧。”

宇文良默默地跟在韩楚东身后，俩人进了吸烟室。好在里面没人。韩楚东给了宇文良一支烟，还帮他点上。宇文良吸了一口，干燥的烟猛地灌进了嗓子里，顿时呛得咳嗽起来。宇文良很讨厌这滋味儿，他吞了吞唾沫，继续抽了第二口。这一口还是一样的讨厌，并伴随着轻微的晕厥，他咬咬牙，继续抽了第三口。

韩楚东也没劝他不会抽就不要学了，看着他呛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不停地抽，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抽完了手里的香烟，宇文良从口袋里拿出已经皱皱巴巴的复印纸，又跟韩楚东要了笔，点了点上面的字，“弄明白没有？”

“还没有。”付雅留下的这几句话，至今还没破译出来。

宇文良长吁一声：“以前，小雅的英文很差，我一直取笑她是英文白痴。”

“我们试过用英文破译，完全不对。”

“当然不对。”宇文良冷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懂这种密语。”话到这里一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懂了吧。其实，这是我跟小雅设计的一种联络密语。那时候只是为了好玩而已。因为她英文差，所以我们采用了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