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很轻松地说:“只要小雯不跳楼,没问题!”
拿了证的第二天,郑凡一整天依然很恍惚,他没觉得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桩婚姻,只是觉得打赌赢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对下一步生活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韦丽不过来,可以让他冷静地把有些问题想清楚。他住的地方离舒怀最近,无所事事的晚上,他准备找舒怀聊聊,可出了门,转念一想,舒怀也许跟悦悦正在享受夜晚二人的浪漫爱情呢,去了不是搅局嘛,于是他骑着一辆刚买的二手自行车去找黄杉了。
黄杉租住在带厨卫的一居室筒子楼里,见郑凡来了,他有些意外:“怎么,新婚蜜月就玩逃婚?”
郑凡说了昨晚事情的真相,黄杉拍着郑凡的肩头,说:“你小子有福!酒醒了后,我琢磨出来了,韦丽真的不错!”
郑凡说:“我好像还在梦游,毕竟没结过婚,长这么大,连恋爱都没谈过,一点经验都没有。”
黄杉吐出嘴里的烟头:“跟韦丽不算恋爱?”
郑凡说:“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确实,这年头奢谈爱情,就像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涂脂抹粉后要参加国际名模比赛,不着调的事,”他指着屋里的大床,对有些迷惘的郑凡说:“这张床上,你知道重复过多少甜言蜜语吗?”
郑凡摇了摇头:“不知道。”
黄杉对着六尺宽的大床踢了一脚:“做成录音带够你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听上好几个月,现在没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如今我们要是还扯什么爱情,那就太幼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你跟小韦?”
“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有爱情,却有信用,网上打的赌都能兑现,太伟大了!两个讲信用的人比两个讲爱情的人要可靠得多,你看人家小韦一不要房子,二不要车子,如今有几个女孩子能做到?”
郑凡觉得黄杉言之有理,但把他们归类为与爱情毫不相干的两个赌徒在兑现赌注,郑凡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他反驳说:“没有爱情,信用是不需要兑现的,兑现的信用也是没有意义的,又不是做生意。”
黄杉毫不客气地挖苦道:“看来你读研究生的最大收获就是,学会了把信用和爱情混为一谈,调鸡尾酒呢。”
郑凡就地反击:“你急着出门就是为了调鸡尾酒?”
黄杉不想跟郑凡讨论这些话题,他要出门去相亲,约好了晚八点在莱茵河畔钢琴酒吧见面。报社一个拉广告的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个野模特。
他们一起出门,摸索着走进黑暗的楼道里,分手前黄杉对郑凡说:“多长一个心眼,跟小韦先把夫妻之间的事办了,然后再去考虑婚礼、买房的事,听我的没错。”
郑凡有时会觉得韦丽是自己诱骗来的一个女孩,是他在网上设套用激将法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的女孩忽悠到了这间老鼠都不愿赏光的出租屋里的,这种夸张放大的联想使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和鄙视,所以面对即将开始的全新而陌生的日子不仅束手无策,而且很心虚。出租屋里腿脚乱晃的床上死过一个无辜的孩子,霉迹斑斑的墙上终日晃动着一家三口绝望的表情,这让郑凡倍感压抑,压抑的还有自己眼下一穷二白、居无定所的现状,就这么个破屋里,突然要多一个以妻子名义住进来的人,郑凡的烦躁不安在出租屋里与日俱增。冷静下来后,郑凡终于明白了,他得首先把脚踩到地上,而不是让想象飞到天上,于是他开始考虑买一点石灰水将出租屋里旧生活的阴影刷白,还得买一个蜂窝煤炉加上必不可少的锅碗瓢盆之类,床单枕头要换新的,即使再寒酸,屋里也要收拾干净。韦丽进门前,最大的一笔投入是电视机。新的要一两千,口袋里钱不够了,郑凡准备去二手市场买一台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