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见这女人有伴儿,也没见她搭理过谁。你看那个张翠芬离了婚弄条巴狗见了我还跟狗说你大大来了把我给恶心的老秦说。一个人过的女人啊,他想。他们擦肩而过。她也在瞥他,厌烦从眼角见多识广的皱纹里透出来,好像说:这套咱见多了。他就转过拐角往上爬。现在他略微俯身便又能看到她了。从这个角度看,那个被拉直的皮绳牵着的身影又显得温柔了。挺直的背,屁股往上陡然收窄的腰,矜持的不自然。她其实很紧张,他想。他在心里笑了笑。她转过拐角,看不见了。好多户的门边都码着纸箱,脏得要命,不知搁着什么宝贝,总跟那儿码着。楼下那个老头原先天天来卖菜,结果让住703的老太太给举报了。生活至始至终是掌握在老人手中的,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你知道么,你,你爸,703那老太太,都是属恶霸的,月铮说。那你干吗找我啊,他就说。
5 秦放
周一文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不解释,也不看他,她的瞳仁像漂在水里。秦放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要脸,而且虚伪,那是午夜小巷响起的脚步声,突然看到投在地面的衰老变形一丝不挂的人形。于是突然间她变得很陌生。比他刚刚进来见的她还要陌生。她裹着运动裤的大腿,毛巾拖鞋露出的脚趾尖,床边歪倒的高跟鞋。有那么一阵肉体的冲动占据了他的大脑,身体都有了反应。幻想汹涌而至,就像一瞬间那么多的嗅觉触觉你说不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感觉都想通过视觉去表达它们的存在,那是一种压迫,或者说侵占,于是你就想不起她的样子了。现在他想离开这儿。刚刚他在楼下就犹豫过。他想着 她既然主动给我发短信联系我让我来酒店找她。真不该上来。真不该上来。
然而她还是不说话。
于是他们坐了好一阵儿。“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么糟糕。”他听见她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事其实你知道也无妨。”她说,“他总说我特别爱他,其实当时也不是。大二那年五一,”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跟他做了,可那会儿我对他根本没那意思。我也不是选择来选择去的。我只是,”她停在那儿,像沉思了一会儿,“当时他压着我的腿摸我,他,”
她停下来不说了,低着头出神,攥着另外一只手。
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动。那我压着你的腿摸你呢,他想。她两只手的关节都发白了,就像女人弓紧身子用尽全力攥着床单的那只手。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六年前他只在拔河比赛亲眼见过这样的手。现在他有了经验,能感觉到更多了,他想开怀大笑。大二那年五月份,她突然背着书包走过来拉开那把空椅子就坐下了。你看月亮像不像个玉米饼子那天晚上他说。真他娘的开心啊,那个时候。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盯着地毯看。还有多少可爱的过于可爱的事情发生了在那段日子比如穿得像日本妓女一样报告长官被子全他妈被人偷走啦。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马上就要笑了。你笑什么呢。不解释,不解释就不解释。她的脚就在他旁边,他幻想着她的身体,性冲动真好啊,一冲动你就不会傻乐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笑了,他看了她一眼。她正面无表情地出神,脸白白的,手还死死攥着。这是周一文啊!忽然间他痛苦得喘不上气。这是周一文啊,他想。
他把那两只手扯过来,使劲拽开,扔回去。他叹了口气。
“喝点水吧。”她说。
他扭过头。她正看着他,眼睛里没什么表情。他感到真累啊,他不想说话。她站起来走了,应该是去烧水了,不就是这样么,她总是说什么就要做什么,她肯定不骗你,她才不跟你使心眼呢,你到底爱没爱过我啊,他感到更累了。他听到卫生间传来接水的声音,接着她出来了,把水壶架在热水器上,她拿了桶薯片,撕开,朝他递过来,他摆摆手,她坐下。
咔嚓咔嚓,她在吃薯片。他压着我的腿摸我。他觉得该走了。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