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3月9日马勒和我结婚了,3 月10 日尤斯汀娜和阿诺德·罗泽也结婚了,我们在这一天动身旅游。
马勒是徒步去结婚的,穿着雨靴,天下着大雨;我的母亲、马勒的妹妹和我乘车前往。婚礼在卡尔教堂进行,在场的证人有莫尔和罗泽,就这几个人。清晨时分,当准备跪下时,马勒没有看到脚下的垫子,滑倒在石砖地面上。他个子矮,得自己站起来,再重新跪下去。我们大家都露出了微笑,牧师也笑了。之后我们六个人吃了顿饭,饭桌上话并不多,随即我们与客人告别,留下我们两人,整理行装,前往火车站。因为我们的婚礼预告是在晚上,所以教堂当晚集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在前往彼得堡的列车上,我们长出了一口气。马勒的压力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没有任何压抑感,我也不需再隐瞒我的处境了。马勒被邀前往彼得堡指挥三场音乐会,我们决定这次出游是我们蜜月之旅。遗憾的是马勒在旅途中患上了一种可怕的偏头痛症,可能是俄国车厢的过热而引发的。这是本原性中毒的一种,他毕生都受它的折磨,并成为他身患绝症的原因之一。我可怕地看到他一整天在车厢里来回跑动,像一个疯子似的,面色苍白,无力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在一个火车站,他从车厢上跳了下来,朝那些俄国人跑去说笑一番。那些俄国人头戴巨大的皮帽子和连指手套,避让开吹来的强风,可马勒不戴帽子,不穿大衣,不戴手套,在站台上上下下奔跑。零下二十度啊!
我坐在车厢里,恐惧地期待,因为我还要经常地这样期待,因为我还要经常地遭受令人如此痛苦的时刻。
马勒到了彼得堡,长了冻疮,发着烧,嘶哑,咳嗽,我不久也被传染上了。尽管如此,这三周却是令人难忘的美好。他在排练时小声说话,却能很好地被理解,精彩的演出开始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听到了《爱之死》[1]。因为我总感觉到自己身体虚弱,不敢坐在大厅里,我可以站在乐队后面,能看到他的脸。这张面孔在指挥时流露出一种神圣的优美表情,它在指挥时总是高高地仰起,嘴部张开,真是无与伦比。这使我悚然感觉到并永远确切地知道了,我的使命就是:为他扫除路上所有的险恶,我仅为他而活。
马勒指挥了海顿、舒伯特、《众神的黄昏》的丧礼进行曲(它不得不重复演出)和《英雄交响曲》。在《英雄》演出结束时——我例外地在大厅里听了这场演出——我听到下面用法语交谈的一段话:“马勒总是用另外的速度,与我们习惯的不同,但是优美和新奇。”另一个说:“当然了,他为什么不这样呢? ”若是人们在我们维也纳听到这样一种评论就好了,在维也纳每一个人都把贝多芬当成私有的,把速度当成私有的。
[1] 瓦格纳《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中的一个终场的乐曲。